“權(quán)大姑娘,”那青穗馬車前站著的婦人穿一身錦緞,渾身上下打扮的體面又不失規(guī)矩,伸出去的一只手豐腴白凈,上頭一個翡翠鐲子更顯得清透。
權(quán)柔將手搭在那人的手上,踩了軟凳下來,柔柔地給對方見了禮,“烏嬤嬤?!?p> 烏嬤嬤是白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在白家也算半個主子,平日里小輩見了都是得行禮道安的。
她見了權(quán)柔,眼睛里的笑意不減,“老夫人早盼著姑娘來了,一早便讓老奴在這兒接著,生怕怠慢了姑娘?!?p> 從烏嬤嬤的態(tài)度上來看,白家對于權(quán)柔的到來,還算是歡迎的。權(quán)柔心底松了口氣,面上不顯什么,與烏嬤嬤一道走進去,身后跟著祈花和祈風兩個人,接著便是白家的一串丫頭婆子。
大戶人家規(guī)矩多,什么東西該放什么位置,都是有說法的。權(quán)柔進半月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門額上刻著的經(jīng)文,她抿了抿唇,沒多說什么。
才進了上院,就有那看門的小丫頭進去報了消息,“權(quán)大姑娘來了!”
權(quán)柔繞是心里有準備,待丫鬟打了簾子讓她進去的時候,她還是被這陣仗驚了一驚。
屋子上首坐著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不用說就是白老夫人。她的左右下首各坐了一名中年婦人,左邊的看起來心思活絡(luò),右邊的則安靜許多,再往下是些姑娘裝扮的人。
都是白家兩房的女眷。
“哎呀,柔丫頭,快些過來!”白老夫人看見她,熱情地伸手招呼著。
權(quán)柔抿唇笑了笑,給諸位見了禮,然后乖巧地到了白老夫人身側(cè),甜甜喊了一句,“老夫人~”
“你這丫頭,怎生這么見怪,先前在揚州,不還叫我一聲祖母的?現(xiàn)下卻這般稱呼,莫不是氣我這老太太當初隱瞞,要與我生分了?”白老夫人把權(quán)柔拉在自己身邊坐著,拿手指點了點權(quán)柔的眉心。
那種寵溺的感覺,好像權(quán)柔才是她親孫女一般,屋子里的人同時笑了笑,還有幾個小輩的姑娘,在撒嬌說祖母見了權(quán)柔就不疼自己了。
不管真心還是做戲,現(xiàn)下白家上院里其樂融融。權(quán)柔也學(xué)著撒嬌,“柔兒哪里會怪老夫人的,只不過,我到底是未出閣的。這般稱呼。怕別人拿出去,平白說白家不重規(guī)矩,到時候,您老可該怪我了!”
她說著,一副臉紅羞澀的模樣。
老夫人極為滿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地道,“你提前叫我一聲祖母,誰也說不得什么。”
權(quán)柔雙頰通紅,囁嚅著不開口,一副小女兒儀態(tài)。
她心底清楚,白老夫人這般開口,那自己和白悅的婚事,已經(jīng)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今兒這場花宴,就是東風。
權(quán)柔心底有事情,面上卻是小女兒儀態(tài),把老夫人哄的更開心了,指了右邊的一個婦人道,“瞧我,光顧著與你說,竟忘了讓你認識認識。這是二夫人,悅兒的娘?!庇种噶酥缸筮叺??!斑@是大夫人?!?p> 白大老爺是庶子,二房才是嫡系,所以老夫人才這般介紹。
權(quán)柔給白大夫人見了禮,然后抬起眼睛看過去,那右邊的婦人神色平靜,回了權(quán)柔一個淡淡的笑,說不上是什么態(tài)度。
人家能坐著不動,權(quán)柔自然是不能的,她起身到二夫人跟前見了禮,“二夫人?!?p> 白二夫人扶了她一把,然后仔細端詳著權(quán)柔,“是個美人胚子,有韻姐姐的風貌,”
白二夫人娘家姓明,與謝家一貫交好。
不過權(quán)柔這也還是第一次見白二夫人,摸不清楚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冒然頂了母親的名頭來結(jié)交,只怕會惹人生厭,于是只是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一副想起了母親的模樣。
“老二媳婦,瞧你!”白老夫人訓(xùn)了一句。
白二夫人忙招呼著權(quán)柔,“瞧我,看見你,就覺得挪不開眼睛,竟然提了這傷心事……”
權(quán)柔被她拉著手,只低頭啜泣,“若娘親還在,看見二夫人如今這般好,只怕心底也是高興的?!?p> 白二夫人聽到這話,眼睛里流露出幾分傷感來,再對上權(quán)柔,就多了幾分真心實意,“好孩子。”
權(quán)柔低著頭,就感覺腦袋上一重,她有些驚愕的抬頭,就看見原先插在白二夫人發(fā)髻上的那只罍金雕鳳簪子不見了。
白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向下邊一個穿粉甲繡蝶羅裙的姑娘招呼著,“月笙,帶你柔妹妹四處耍耍,過會去入席就是了?!?p> “是,祖母。”白月笙脆生生地應(yīng)了,然后過來牽了權(quán)柔,“柔妹妹今兒可不必約束,有什么想做的,只管說給我,我一貫都是個愛玩兒的!”
她是白家大小姐,白悅的親妹妹。比權(quán)柔長一歲,如今尚且未定親。
權(quán)柔知道這是打發(fā)白月笙帶她下去,然后她們這些長輩好說說看法。因此也不推脫,與白月笙手挽手給屋子里幾個長輩行禮后,就退下了。
把權(quán)柔和幾個小輩們支開以后,原本熱熱鬧鬧的上院頓時有些清冷。
白大夫人自顧喝著茶水,一雙眼睛從白二夫人身上挪到老夫人身上,也不吭聲。
白二夫人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情緒。
唯有白老夫人,面上的笑容盡散,烏嬤嬤替她按著腦袋,也阻擋不了那股疼痛的襲來。她揮了揮手,烏嬤嬤便領(lǐng)著一眾伺候的人退下。
屋子里如今只剩下白家地位最高的三個女人。
“娘,我一貫不管兒女婚嫁,況我答應(yīng)了悅兒,要娶,也得讓他娶一個心儀的?!痹S是長久不見人說話,白二夫人微微嘆了口氣,“權(quán)柔,心思太深了。況且,權(quán)系那人……”
話音到這兒止住,白二夫人沒往下深說。權(quán)系的事情牽扯太廣,如今不好多言。
可是總歸來說,誰也不想自家娶進來一個心思太重的媳婦。
白大夫人眼觀鼻鼻觀心,她家老爺是庶子,她也聰明,知道這時候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就干脆閉嘴當自己不存在了。
“這丫頭,心思是深了些,但心也不壞。她算計的,也不過是保全身家而已。她聰明,也知道我白家想要什么?!卑桌戏蛉俗约喝嘀栄?,“況且當初她救了我老婆子一命,不管是算計好的還是湊巧的,都得謝謝她才是?!?p> “是?!卑状蠓蛉撕桶锥蛉她R聲應(yīng)了,可是各人心思卻是不同的。
前些日子白老夫人瞞了身份去揚州,說是探親,但到底干嘛了,誰也不清楚。只知道老夫人馬車在郊外被流民給堵了,差點兒沒了命,虧的權(quán)柔路過,把人救下來,老夫人就這么在揚州養(yǎng)了兩天,被刻意堵了消息的白家人才連夜趕過去。
那權(quán)家丫頭到底是路過還是……白大夫人心底沉了沉,抿了口茶水,把頭埋得更低了。
白二夫人一看老夫人這模樣,就知道今兒這事情怕是改不了了。也只能嘆了口氣。誠然,權(quán)家是現(xiàn)下比較好的選擇了。白悅?cè)粼俨欢ㄏ聛?,宮中那些公主可坐不住了。
白家不想牽扯進皇家的事情,那是絕對不能讓白悅尚公主的。
屋子里靜悄悄的,呼吸聲也不聞。
門口的營嬤嬤探了腦袋進來,白二夫人瞧見了,微微點頭。那營嬤嬤才順著邊兒進來,給三個人見了禮,輕聲稟告著,“老夫人,小侯爺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