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九天之前,我執(zhí)意要回蒼梧一趟。滄汕無奈,只好帶著神族與我們同行。
剛至赤水半處,遠遠便見著蒼梧之野大地上的殘沿斷壁,曾今的青綠早已失了顏色,二郎精心打理的菜園子亦是被踩踏得不成樣。
硝煙彌漫在蒼梧上空,無人掩埋的滿地尸體橫七豎八躺著,就連林中的鳥獸都未能逃過一二。
一只還未完全咽氣的鵂鹠鳥見了我,從地上抬了抬小小的腦袋,口中道“誓死守衛(wèi)......”便頭一歪閉上了眼睛。
況千城帶著一些同門將僥幸逃生的凝露、凝夕和蘇琳琳三人從藏匿處抱出,她們雙眼緊閉眉頭緊蹙,身上的鮮血隨著侵染的紅衣不住滴落。若不是偶爾傳來極小的呻吟聲,怕是會叫人誤以為亦是死去。
蒼梧眾人跪倒在地失聲痛哭,我只覺心痛得無法喘息,淚水?dāng)?shù)次奔涌而上,卻又是習(xí)慣性的又被我壓制了回去。渾身顫抖了許久,終才仰天發(fā)出一聲悲鳴,而后全身像失了力氣般跪倒在地。
我狠狠抓緊了手中的沙石,任憑它們將我的手割得鮮血淋淋。
司鋮,你殺我同門毀我蒼梧,我定要你魔族,血債血償......
滄汕拉起我的雙手,見上面滿是割裂的血痕,嘆息一聲施起術(shù)法來。一股冰涼之意后,手中傷勢便已痊愈。
我的傷勢還能愈合,可我蒼梧同門的命,誰來還給他們呢?
我一把甩開滄汕的手大吼起來:“你方才為何不殺了他們?為何?。俊?p> “阿音,神族倒是可以與魔族一戰(zhàn),可若魔族轉(zhuǎn)頭對我們動手......”顧傾云嘆息:“神尊,這是顧及你啊?!?p> 滄汕卻搖頭苦笑起來:“不,萬年前,是無能為力。而今日......亦是無能為力。”
我一怔,搖頭怒道:“你撒謊,你方才明明不過一招便將宿澤打得吐了血。即便司洛來了亦是不敢與你交手,”我指著站在他身后的一眾上神道:“還有這么多在九天修煉了萬年的上神在此,怎會不敵?”
“公主,司洛的修為本就高不可測,況且......”滄赫搖頭輕嘆:“這幾年魔族趁著神尊與諸位上神閉關(guān)之時吸食了不少神者靈力,加之司鋮得了五城神力。倘若當(dāng)真交手,我們怕是并無幾分勝算的。”
我一怔,思及司鋮說在千招之內(nèi)取下滄汕首級的那股自信,便明白他所言非虛。
魔族,早已強大得超過了我們的想象。
我不再說話了,只是緊緊咬著唇將一位死去的同門抱在懷中,迎著夕陽往前走去。
滄赫悄聲問道:“她這是怎的了?”
回風(fēng)輕嘆:“我蒼梧之野的勇士是要安葬在蒼梧淵,繼續(xù)守護著帝舜陵的?!?p> 當(dāng)我們踏入九天時,只見周圍被碧藍包裹,可腳下與頭頂卻是白茫茫的一片。神者們一身白衣在云中穿行,若不是黑發(fā)飛舞,我定是分不出哪里是云,哪里是他們。
“阿音,你們也累了,先去歇息片刻,本尊同幾位上神商議了要事再來看你。”
我點點頭卻不發(fā)一言,滄汕嘆息一聲,吩咐幾位神者將我們帶去休息。
我跟隨神者來到一處山脈半腰的宮殿中,說是山脈,其實依舊是一片茫茫白色,只是依稀可從那形狀辨出山脈的模樣。這座宮殿亦是白石砌成,若不細看定會以為它同這山脈實為一體。
幾位神女要來伺候,我無力的擺了擺手叫他們退了下去,徑直撲倒床上疲憊的睡了過去。
夢中,蒼梧的青松還是一如往常那般迎著朝陽長立,笑看鵂鹠鳥兒在身旁穿梭。同門們有的正在學(xué)堂聽學(xué),有的在蒼梧丘的菜園子里忙碌,還有的在赤水里玩鬧。
見了我,他們都笑著揮起手來。
“阿音,我今日又學(xué)會一個術(shù)法?!?p> “阿音,黃瓜快要熟了。”
“阿音,快來一起玩啊?!?p> 在他們聲聲呼喚中,蒼梧突然濃煙四起,血從他們頭頂流下,將白衣染得血紅。
我驚慌失措大聲叫道:“跑啊,快跑啊......”
可他們依舊站在原處,望著我笑道:“阿音,誓死守衛(wèi)蒼梧......”
我一下驚醒過來,坐起身大口喘息著。
須臾終是平靜下來,轉(zhuǎn)頭望著白色一片愣了許久,才想起蒼梧已經(jīng)沒了。而蒼梧的同門,亦是沒了......
心中登時被揪得難受起來,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父尊推門進來,見著我難受的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坐到床邊伸手輕拍著我的背脊,勸慰道:“阿音,都過去了?!?p> 我咬牙將心中的難受之意壓下,望著嘴張了又張,好不容易才將那兩個字輕輕喚了出來。
“阿爹?!?p> 滄汕拉過我的手走到凳子上坐下,倒了一杯仙露遞給我:“你應(yīng)喚我為,”他又蹙起了眉,沉吟片刻才輕聲道:“父尊?!?p> 我接過杯子輕喚了聲:“父尊。”
他看了看我一身鮮紅的衣裙,又道:“入了九天,便還是著白吧?!?p> 說著不等我答話,便喚了人來:“去,將本尊為公主準(zhǔn)備好的新衣拿來。”
“是?!?p> 我蹙眉:“可我不愿同蓬萊一樣著白?!?p> 百葉同單焰雖死,可蓬萊還留有一些未參戰(zhàn)的仙者們。他們大多是修為低微的仙婢之類,是以之后我們沒有去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