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下方跪坐著一名女子,女子著一身淺色廣袖裙袍,未戴釵環(huán),亦不施粉黛,一張素凈白皙的臉上還殘留著兩道淺淺的淚痕。她的雙眼微紅卻早已流不出淚水,平靜的看著玉座上的人。
“少爺,您也要我的心?”
女子的聲音很輕,帶著幽怨和一絲期盼。
“不是我,是這蒼生需要你的心。”
“所以,少爺你不阻止嗎?”
“天命難違?!?p> 少女不說話了,她突然笑了起來。這一笑如露水墜落,自嘲,不屑,自憐,剎那間便已消失無蹤。
“既是主君之命,弟子莫敢不從?!鄙倥p手疊放叩首道:“臨行前,弟子有個請求?!?p> “說?!?p> 少女抬首看向首座上的人,一雙美目哀怨的讓人不忍拒絕,“少爺,您能再抱抱我嗎?”
像當(dāng)年宅院那樣,她哭了,會被少爺抱在懷里輕輕哄著。
上首的人端坐了許久,那雙黑眸依舊深邃如海,不見波動。就在少女快要放棄了的時(shí)候,他終于動了,緩緩地從臺階上走下來到少女的身前。在少女渴望的目光下,男人僵硬的將她收攏在懷中,那懷抱絕不算是溫暖,卻讓少女睜大了眼睛,一滴淚珠奪眶而出。
“少爺,您要好好的?!?p> 少女握著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沒等男人想要縮回,就用盡了全部的靈力帶著男人的手穿進(jìn)自己的胸膛。粗糙的手穿過肌肉胸骨,觸碰到了那柔軟滾燙的心臟,一瞬間白色的光芒自心口涌出,似要逼退世間一切的罪孽。
男人平靜無波的黑眸終于泛起了漣漪,迷茫,驚慌,不知所措,他終于再次有了身為人的感情,卻寧愿從不曾醒過來。他匆匆的收回手,那顆心就這么被握在手心,少女早已沒了呼吸倒在他的懷里。
怒意混著絕望,如同野獸般的凄厲吼叫在這空蕩蕩的大殿回蕩了很久。這喊叫聲換來的是仙宮眾人的不解,所有人都在勸說男子,大局為重,仿佛死的不過是路邊的草芥。
“能為蒼生而死,是她的榮光。”
這一句換來的是一場殺戮,如地獄惡鬼的男子再一次重現(xiàn)了當(dāng)年的血景。
“別、別過來,別殺我?!?p> 一個八九歲的男童已經(jīng)被嚇得癱坐在地上,看著眼前這個人不像人的東西,恐懼在心中瘋長。他的手邊是一顆玲瓏剔透的心臟,比雪花還要純白上幾分,男童見那魔鬼要撲上來,目光兇狠如餓狼,在魔鬼撲上來的那一刻,拿起心臟對著這魔鬼的胸膛貼了上去。
耀眼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睛,那心臟緩緩地融入胸膛,濃厚的黑霧自后背逐出體外。那黑霧如陰云籠罩在整個正殿上空,男子逐漸的恢復(fù)了正常的樣子,他單膝跪地捂著心口,那里有顆純凈污垢的心臟。
那黑霧化作和男子一樣的人形,一黑一白兩個人就在這血染的宮殿中斗起法來,最終在一陣絢麗的光芒后,黑霧消失不見了??帐幨幍膶m殿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暈倒的男童,一個蕭瑟的男人。
幻象到此結(jié)束,蘇小小率先開口道:“真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事情?!比缃竦南蓪m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誰能想到這里發(fā)生過那樣的事情。
顧紹軒倒是點(diǎn)出了幻象中的一樣?xùn)|西,“那是無塵無垢之心。擁有此心者,不懼心魔妖邪,修煉更是不會碰到瓶頸?!?p> 蘇小小驚訝的看著顧紹軒,“你確定?”
顧紹軒點(diǎn)心,蘇小小了然道:“難怪遇見這姑娘后,這男子就安定了許多。想來除了心悅姑娘之外,還有這無塵無垢心的原因在里面?!?p> 蘇小小又問:“顧公子覺得這黑霧是什么東西呢?”
顧紹軒搖頭,想起蘇小小應(yīng)該也是從宅院來此的,便問:“你來時(shí)有碰上這黑霧嗎?”
蘇小小愣住了一下,回答說:“進(jìn)來的時(shí)候殺了一只妖獸,那妖獸無血無肉,化作了黑霧進(jìn)了識海……”
顧紹軒的臉色瞬間變了,蘇小小見此立刻補(bǔ)充道:“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失了。我后來和它對話,再然后就到了這里?!?p> 顧紹軒臉色并沒有變得有多好看,不確定的問:“你保證它已經(jīng)消失了?”
蘇小小點(diǎn)頭,顧紹軒沒說信不信,而是俯下身湊了上來。蘇小小被突然放大的俊臉嚇了一條,下意識的向后退一步腰背碰上了硬邦邦的東西。
那是顧紹軒的仙劍。
蘇小小咽了咽口水,心撲通撲通的跳,結(jié)巴著提醒道:“顧、顧公子。”
顧紹軒道:“給我看看?!?p> 蘇小小傻眼,聲音有點(diǎn)發(fā)飄問:“……你剛剛說什么?”
看看?看識海嗎?哪個修士會毫無芥蒂的給你看識海啊,不要命了嗎?!
或許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合適,顧紹軒直起身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不再提起剛才的話題。蘇小小則是低著頭整個人處在懵逼狀態(tài),她是一點(diǎn)都不知道這個話題是啥時(shí)候歪掉的。
至于一直被摟在懷里裝失聰?shù)脑硎?,總覺得自己很多余。
蘇小小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說起來,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出去?”
回憶啥的都結(jié)束了,哪怕幻象多逼真,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蘇小小和顧紹軒總不能一直待在這里吧,仙宮給的期限是三個月,鬼知道現(xiàn)在過去多久了。
因?yàn)閯偛诺膶擂?,兩個人一左一右開始搜查起整座大殿,蘇小小連蟠龍柱上的龍眼都敲了個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剩下的也只有階梯上的玉座了,但因?yàn)橄蓪m一直流傳的關(guān)于玉座的傳聞,兩人都不敢輕易的上去。
玉座只允許仙宮主人坐上,若非天定之人,坐上去就是個死。雖然這里并非真實(shí)的仙宮,但誰也不敢冒這個險(xiǎn),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元元開口道:“要不我先上去看看?”
蘇小小搖頭,“不行不行,太冒險(xiǎn)了?!?p> 顧紹軒看了蘇小小和元元一眼,長劍出鞘,凌空飛向玉座。這一劍速度極快,勢頭猛烈,卻止步于玉座前一步,無論顧紹軒如何催動,劍尖依舊無法再進(jìn)一步,無形間有什么擋住了長劍。
顧紹軒也不強(qiáng)求,長劍收回手中,重重一揮,劍氣裂開空氣逼向玉座。這一次劍氣毫無阻攔的落在玉座上,毫發(fā)無損。唯一的區(qū)別是,玉座的兩邊各升起一方石臺,石臺上懸空燃著火焰。
很好,這是明擺著在說這玉座有問題,要他們親自上去才行。
蘇小小剛跨出一步,就被顧紹軒攔下。蘇小小不解的看向顧紹軒道:“顧公子?”
顧紹軒先一步走上臺階,道:“我先去。”
蘇小小自然不會認(rèn)為顧紹軒讓自己落后是想搶什么機(jī)緣,相反她明白顧紹軒的意思。顧紹軒顯然是害怕這玉座有什么危險(xiǎn),才會自告奮勇的上前試探。
蘇小小抓住顧紹軒的衣袖,見他驚訝的看過來,摸摸鼻子道:“一起上去吧,有什么危險(xiǎn)也好有個照應(yīng)?!?p> 顧紹軒沉默不語的看著她,過了好久才點(diǎn)頭,將劍鞘的一端遞到蘇小小面前道:“抓好?!?p> 蘇小小慢慢的握緊劍鞘,這劍鞘是仙宮統(tǒng)一的佩劍劍鞘,沒什么特別的。此刻握在手里,觸手升溫,蘇小小心下忽的安定許多。
兩個人一左一右握著劍鞘慢慢的走上臺階,元元趴在蘇小小的肩頭,看著這一幕,默默地給蘇小小傳音:“你說你倆這樣像不像拜堂成親?!?p> 蘇小小用空著的那只手捂住元元的嘴道:“你可閉嘴吧。”
這短短的十幾步路順利的不像是真的,蘇小小和顧紹軒踏上最后一層臺階時(shí)也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適。兩人同時(shí)將視線放在了兩側(cè)的火焰上,互相對視一眼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顧紹軒看著蘇小小的道:“小心點(diǎn)?!?p> 蘇小小點(diǎn)頭,“顧公子也是。”
兩人同時(shí)背對對方,伸出手碰觸面前的火焰,火焰瞬間高漲,將兩個人都吞了進(jìn)去。眨眼的功夫?qū)m殿已空無一人,玉座兩旁的火焰依舊溫和的燃燒著,火焰中似乎能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正盤腿而坐,閉目不語。
蘇小小是被水潑醒的。她輕輕動彈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從身體的各處傳來,她開口呼痛,喉嚨卻如火燒,聲音沙啞低微,最終化作一聲:“啊……”
“醒了就別裝死!”
蘇小小視線慢慢聚焦,一個五官刻薄如蛇蝎的女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手上拎著一條鞭子,那鞭子似乎剛從水里取出,水珠不斷地低落。在她的不遠(yuǎn)處燒著一個火盆,火盆里放著根燒的通紅的烙鐵。
至于蘇小小自己,則是雙臂平舉,被綁縛在十字架上。全身上下除了臉沒啥感覺外,其他地方估摸著沒有一處是好的,蘇小小現(xiàn)在連呼吸一下都是疼得難受,腦袋渾渾噩噩的尚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女修似乎不解氣,又潑了一桶水。這水里摻了鹽,一沾上傷口就是刺骨鉆心的疼,全身緊繃,偏偏蘇小小早已沒了力氣哭喊,只能發(fā)出一陣低啞不已的嗚咽。
等疼痛好不容易過去后,女修上前一步捏住蘇小小的臉迫使她抬起頭,憎惡的看著她。
“哼,長得倒是不錯。你就是用這張臉去勾引宮主的?”
蘇小小眼神渙散的看著她,心里一萬句MMP要說。
姑娘,你誰???特么這又是唱的哪出戲?。”舅怯址赋榱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