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熱帶雨林在機翼下延伸,潮濕的天氣就像他們此刻的心情,悶得難以忍受。
返航的歸途中大家都不說話——雖然他們已經(jīng)盡了最大努力,也打下了日軍好幾架轟炸機,但終究未能阻止日機的狂轟濫炸,攔截任務(wù)失敗了。
也不知道英國人還能支撐多久……
勃固是仰光最后的屏障,一旦勃固有失……
失敗的挫折,對于戰(zhàn)爭前景的迷茫……各種各樣負面的情緒,宛如陰云一般,和緬甸潮濕悶熱的空氣一起沉甸甸地壓在隊員們的心頭,無線電頻道里一片死寂,只有電流的雜音。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基普突然開口了:
“隊長,你說~我們能打退日本人嗎?”
張昀嘆了口氣,沒回答。
身為穿越者,歷史赫然在目——仰光是肯定要丟的,雖然具體的時間他不記得了,但結(jié)局是注定的。
然而此時此刻,他又怎能用這個沉重的消息繼續(xù)往隊員們本就不佳的心境雪上加霜?
“降落以后注意休息,說不定馬上又有任務(wù)了?!睆堦啦黹_話題。
他們正飛過不知哪一個村落,不過說是村落,其實已經(jīng)看不出村落的影子了。雖然這里暫時還沒淪陷,但日本空軍顯然已經(jīng)光顧過這里。
地面上濃煙滾滾,房屋倒坍,時不時還能看到火焰從廢墟中升騰而起。而日機的狂轟濫炸似乎已經(jīng)把這里的村民變成了驚弓之鳥,當(dāng)張昀的逐日小隊飛過時,他們似乎以為日本人又來了,霎時間亂作一團。也不懂得認真分辨飛機上的軍徽,就開始爭相逃命。
村子里,頓時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張昀親眼看到一個跑不動的老太太摔倒在地上,仿佛豁出去了一般指著自己的飛機破口大罵。
她罵了一些什么,張昀聽不懂,然而從對方臉上悲憤欲絕的神色,顯然不是什么好話。
“這樣不知好歹的家伙?!被杖滩蛔∴止镜溃霸蹅?yōu)榱怂麄兤此览刍?,到頭來反而……”
“行了。”張昀打斷他,“何必跟一個村民計較呢?”
黑人小伙子沒吭氣,從道理上,他自然也明白隊長說得有理,可戰(zhàn)敗的郁悶加上無端地被罵,心頭那股子憋屈卻堵的他的心口難受得要命。憋了半天,他終于也忍不住罵了起來:
“該死的日本鬼子!”
“好了,少說兩句吧~”戴維勸道,“有空在那里生氣,還不如抓緊時間回敏加登休息,待會多打下幾架日機呢。”
他說著,率先拉起戰(zhàn)機,繼續(xù)朝著仰光敏加登機場的方向飛去。
戴維在小隊里年齡最大,又是飛行教官出身,平時除了隊長張昀,大家最服的也是他,因此他這一開口,眾人都不再抱怨了。
小隊沿著航線呈編隊返航,從勃固到仰光并沒有多少距離,他們飛得不高,也著實沒心情飛得很高,在這個視距上,原本如火柴盒大小的房子已經(jīng)清晰地展現(xiàn)出它的輪廓,就連更遠一點金碧輝煌的仰光大金塔都已經(jīng)在張昀的面前伸出了又高又細的塔尖。
“嘿,瓊恩!你看!”
飛在張昀左邊的喬治忽然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張昀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左上11點方向,正有一架日機沖著這個方向飛來。
“媽的~,日本人!”基普正愁火氣沒處撒,如今碰到落單的日機撞上槍口,心里那股無名之火便再也忍不住了。
“中尉,我們?nèi)ジ傻羲?!?p> 張昀猶豫了一下——倒不是他不愿意和日本人打,只是……
他又瞥了一眼油表:“要不還是算了吧,我們的燃油沒剩多少了?!?p> “是啊~”戴維也道,“我的槍里也沒多少彈藥了。”
“怕什么!”基普斷然道,“咱們四個人打一個,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它搞定!”
“可是……”
“想想吧,戴維~!這可是送到嘴邊的牛排!”
“……喬治,你的意思呢?”張昀決定征求僚機的意見。
“我也覺得可以一試,中尉。”喬治說,“剛剛勃固那一戰(zhàn)實在打得太憋火啦!”
“嗯……”張昀沉吟不語。
戰(zhàn)與不戰(zhàn)的比例是2:2,一切還得看他來決定。雖然他也承認基普的話有道理,即便己方燃油彈藥都已不足,但打一場4vs1的戰(zhàn)斗還是沒有任何懸念的。只是他的心里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這個對手敢單機深入敵方領(lǐng)空,似乎沒那么簡單。
不過這也不好說就是了……
日本的飛行員和他們的陸軍一樣,在歷史上,日本的陸軍經(jīng)常一個組,一個班大膽地進行敵后穿插,再調(diào)頭回來進攻國軍,結(jié)果搞得國軍以為自己被包圍了全線潰敗……這樣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
所以這個飛行員這么大膽地孤身穿插敵后,會不會也是在虛張聲勢?
兩種截然不同的念頭在張昀的腦海中不斷權(quán)衡,但他還沒來得及作出決定,那邊的基普已經(jīng)忍不住了……
“喬治,你跟著我,咱們倆自己把那個日本鬼子收拾掉!”
他說著,一拉機頭,和喬治左右兩翼,像鉗子一般朝著那架日機夾擊而去。
“中尉,怎么辦?”無線電里傳來了戴維為難地問題。
張昀不由得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沒彈藥就算過去了也沒用,還是先返航吧。”
“那你呢?”
“我去幫他們?!睆堦勒f,“三個人對付一架日機,爭取更早結(jié)束戰(zhàn)斗!”
※※※
張昀的P40開始快速接近戰(zhàn)區(qū)。
可他還來不及趕到,對面的日機飛行員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基普他們的計劃,他一個側(cè)翻,直接朝著基普飛去,并且在幾乎同一高度下和他正面相迎。
“他想做什么?”
張昀一愕,還沒反應(yīng)過來,日機已率先開火。
此時基普和他的距離至少有1300米,在這個距離上射擊幾乎就是浪費子彈,因為對方也在高速運動中,只要稍微偏差一點,彈道就會偏差十萬八千里!
而且子彈落點會受各戰(zhàn)機彈道特性的影響,子彈在飛行的末端速度也會降低,彈道就會出現(xiàn)的弧度。
如果是德系和或者英系的戰(zhàn)斗機還好說,可日本的“零式”是近距離纏斗的機種,這樣遠距離打擊……
可他錯了!
那架日機的點射精準無比,基普的飛機立刻冒出了濃濃的黑煙!
“我被擊中啦!”
“快跳傘!”
張昀連忙大喊,同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在對頭狀態(tài)下,沒有人不會傻傻的直線飛行,一般都會做輕微的變軌以應(yīng)對敵方的攻擊,而在這么遠的地方,只要一點的變量就足以避過所有的攻擊了……
這就是為什么張昀對日機遠距離開火感到奇怪的原因。
可現(xiàn)實卻是,那架日機的子彈就像長了眼睛,僅僅就是一次開火,就把基普給擊落了!
白色的傘花在P40身后綻放,失控的戰(zhàn)斗機立刻哀嚎著向地面墜落。
張昀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在這幾天的空戰(zhàn)中,他親眼看到那些日本飛行員朝著英軍已經(jīng)跳傘的飛行員開槍,完全不顧及《日內(nèi)瓦公約》的規(guī)定,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也不會讓基普跳傘。可他真的跳傘了,張昀又由不得開始擔(dān)心起來了。
幸好,那架日機并沒有像其他日本飛行員那樣攻擊跳傘的基普,而是一個筋斗向喬治沖了過去。
“當(dāng)心,喬治~!”
張昀立刻駕機沖過去支援,這個日本飛行員的實力出乎他的意料,搞不好還是個王牌飛行員——這一點從他精準的射擊就可以看得出來。張昀擔(dān)心喬治能不能應(yīng)付得了。
但他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因為就在他沖進戰(zhàn)區(qū),把對手套進瞄準具的瞬間,那架日機一個斤斗,居然翻到了張昀的后半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