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洋原本也為自己今天的自作主張感到有些心虛,他猜想到尹文婷可能會不高興,所以在回家路上便想好了這套說辭。見果然成功說服了尹文婷,蘇洋松了一口氣,心中暗暗得意。
這天晚上他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感覺到了久違的神清氣爽,上班路上的風景似乎都比平時要好看一些。
秦銳今天來的很早,蘇洋進門時見他正坐在椅子上看手機,嘴里還哼著小曲兒,便笑著招呼道:“來這么早,是不是又去哪兒吃早點了?”
“差點就讓你說中了,朋友給我推薦了一家店,喝牛雜湯的。”秦銳臉上充滿遺憾和不甘:“可惜那店太小,又火爆,我一大早趕過去排了二十分鐘隊,結(jié)果人家賣完了,只好去后面小區(qū)喝了碗豆腐腦。”一談到早餐,兩個人又忍不住交流起來最近新發(fā)現(xiàn)的地攤,直聊了十幾分鐘,這才咽咽口水開始工作。
一口氣忙到快十一點,蘇洋起身想去找陳亮匯報一下昨天上會的情況,走到門口見陳亮辦公室沒開燈,這才想起他還沒從總行回來,回頭問秦銳道:“陳行長什么時候回來?”
“應該已經(jīng)到湖山了,不過他一下火車就去分行了,聽說是行領導找他。”
“哦?領導找他?是不是關于他任命的事兒?”
“好像是吧,聽說快要公示了?!?p> “哎唷,可真不容易,掛著二把手的名,操著一把手的心,苦苦熬了大半年,總算是把正式名分給盼來了?!碧K洋坐回自己的椅子,笑嘻嘻的看著秦銳:“對了,順便恭喜銳哥——你也該高升了吧?”
“那就不是我操心的事兒了,領導自有他們的考慮。”秦銳淡淡的答道,可能是感覺自己的回答過于刻板,稍微停頓一下又笑著補了一句:“不過估計領導跟老陳談話時會順便詢問他的意見吧?!?p> 蘇洋還想調(diào)侃幾句,眼角余光瞥見門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門口,扭頭看去,是位穿著體面的高個中年女人,骨架十分寬大,卻是一副皮包骨頭的干瘦模樣,兩只眼睛與顴骨和下顎骨一樣向外凸出,皮鞋簡直要被那雙青筋畢露的大腳撐破了。
蘇洋看她有些眼熟,愣了片刻才想起這是陳亮的妻子,大概是相貌不太出眾的原因,陳亮很少讓她在同事面前露面,自己這些年也只見過她兩三次,所以一時竟沒想起來。
“嫂子?你怎么來了?”秦銳笑著站起身迎了上去,蘇洋和孫偉、尹文婷三人也紛紛起身招呼道:“嫂子?!标惲晾掀判χ鴽_幾人點點頭,臉色卻不太好看,稍稍遲疑一下,沖秦銳招了招手:“小銳你過來一下。”
秦銳跟著她走出屋外,陳亮老婆低聲問道:“你亮哥呢?”
“亮哥去總行了,今天上午回來,他沒告訴您嗎?”
“今天上午回來?!”陳亮老婆冷笑了一聲:“行,小銳,你就幫著他糊弄我吧?!?p> “沒有啊!”秦銳又是委屈又是驚訝的低聲呼道,伸手沖屋里一指:“您不信問他們,亮哥的確是說今天回來,今早上車前還給我打電話呢,這會兒應該已經(jīng)到湖山了?!?p> 陳亮老婆沉默了半晌,半信半疑道:“那他說沒說什么時候來上班?”
“沒有,亮哥只說分行領導找他有事,他一下火車就得直接趕過去?!鼻劁J使勁搖了搖頭,見陳亮老婆面色越來越難看,忍不住問道:“怎么了嫂子?出什么事兒了?”
陳亮老婆沒理睬他的發(fā)問,陰氣沉沉的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分行領導?行,我去分行找他?!闭f罷徑自轉(zhuǎn)身而去,把秦銳晾在了門口。秦銳喊了聲:“嫂子!”向前追出幾步,又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轉(zhuǎn)身下樓,這才一臉茫然的回到辦公室。
兩人剛才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畢竟就站在門口,談話內(nèi)容一字不漏的傳到了屋里。蘇洋等人聽得清清楚楚,心里也均是十分納悶。孫偉扶了扶眼鏡,猶猶豫豫的把其他人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怎么感覺好像……好像是來捉奸的呢?”秦銳下意識點了點頭,又猛的一晃腦袋:“呸,捉什么奸?別亂說。”
孫偉吐吐舌頭閉上了嘴,蘇洋起身向窗外望去,正看到陳亮老婆從支行大門出來,走到一輛紅色甲殼蟲旁邊開門上車,卻沒有立刻發(fā)動車子。再仔細看時,發(fā)現(xiàn)副駕駛位置似乎還坐著一個人。
“哎,你們來看,嫂子車上還有一個人?!碧K洋伸手招呼道。幾個人湊到窗邊使勁想要瞧個清楚,但因為角度問題,只能看到那人的身體。直到車子從支行門口經(jīng)過,副駕駛那人把頭湊到車窗邊向營業(yè)廳望了一眼,四人才從二樓看到了玻璃后面露出的半張極度陰郁的臉。
“那人……怎么看著像是譚海?”蘇洋微微一驚。
“好像是他。”孫偉喃喃的應道。
尹文婷臉上又是莫名其妙,又是難以置信:“?。繂谓愕睦瞎??!”
秦銳咬咬嘴唇?jīng)]說話,四個人面面相覷,都感覺事情大大的不妙。
“是往分行方向去了。”蘇洋猶豫道:“要不要給陳行長打個電話說一聲?”
秦銳盯著天花板出了會兒神,摸起電話撥了過去,占線,又撥了兩次,還是占線。過一會兒再撥,陳亮卻掛斷了,秦銳猜測他大概正在領導屋里,不方便頻繁接電話,便發(fā)了條微信:“有空速回電話?!毕胂胗旨恿艘粭l:“嫂子來行里找過你,好像不太高興?!?p> 還想再補充兩句,卻躊躇起來,盯著屏幕看了半晌也不知該怎么說,索性把手機往桌上一扔,嘆了口氣。
秦銳那天沒等到陳亮的任何回復。陳夫人在去分行路上給陳亮打了一路電話,問清了他在分行十樓,又啰里啰嗦的說起一些兩人平日爭執(zhí)過的瑣事。陳亮心中不快,卻并沒太在意,只以為妻子更年期到了,偶爾性子有些古怪也是正常的。
當時他正準備去見領導,不愿多耽誤時間,草草應付了幾句便不耐煩的掛斷了電話,大概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拒接了秦銳的電話,也沒在意他隱晦的提醒。
陳夫人急沖沖趕到湖山分行,在十樓電梯間被接待處的小姑娘攔住,自報家門說來找陳亮,那小姑娘之前恰好有事離開,沒看到陳亮進來,便信口答道:“陳行長沒來過?!?p> 陳夫人此時正憋著一股激憤,偏執(zhí)的認定小姑娘是故意騙她,忍不住尖著嗓子嚷了出來:“我剛給他打過電話!他說他在分行!十樓!是你騙我還是他騙我?!”
那小姑娘被陳夫人的嗓門嚇了一跳,忙溫言安撫道:“您別激動,可能他的確在十樓,不過我真的沒看見他過來?!?p> 陳夫人本是位通情達理的女性,可是此刻胸中的火藥桶已經(jīng)被點燃,仍舊不依不饒:“這么個大活人過去你看不見?!是誰指使你來糊弄我的?!”小姑娘越是規(guī)勸,她越是激動。
十樓除了幾間行長室和會議室之外,還有分行辦公室和人力資源部兩個部門。與各位行長在一起辦公,員工們對自己的言談舉止要求非常嚴格,走廊里平日十分安靜,極少有人高聲說話。
陳夫人這么一喊,整個十樓都能聽見,陳亮當時正在分管營銷工作的于金梁副行長辦公室,聽到有人在外面嚷嚷也是一呆,仔細聽了幾句,那聲音竟像是自己的老婆,忙起身跑到電梯間一看,果然是她沒錯。
陳亮以為老婆是為了電話里爭吵的那些瑣事跑到這里來跟自己糾纏,簡直氣的鼻子都要歪了,心想這婆娘果然是更年期綜合征,居然如此不曉事理,忙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她面前厲聲喝道:“干什么你!有什么事兒不能回家說?跑這來發(fā)什么瘋!”說著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