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兒出事了,她連人帶著水缸一塊滾了出去。等到董芳等人趕到的時候,她整個人的身子歪倒在路邊,水缸砸破的碎片壓在她的身上。
晶兒疼的直呲牙,一看其他人都跑了過來,又愣是一聲都沒哼哼。
“哎呀!我的晶兒呀!腿都要斷了呀!”金花一把哭腔撲了上去。原本方才她老遠瞧見有人走來,晶兒進屋也來不及了,金花便授意她趕緊躲進空水缸里去。
哪里曉得,這水缸這么沉,竟然還能滾下去了。金花在這時候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什么亂七八糟罵娘的話都說出了口來。
董芳忙上前挽起晶兒的褲腿,卻看見她膝蓋上早已經(jīng)破了一大塊皮,直往外頭冒血。林富有看著血流這么多,直嘀咕道:“要命了,好端端的躲水缸里干嘛。看把孩子給摔的,我瞧了都心疼!”
“放你娘的狗屁!給我閉嘴!要不是你們成日上門找茬,晶兒能這樣?!”金花咬牙切齒地說著,那放光的眼睛簡直恨不得即刻要將林富有給撕碎了。
晶兒一聽母親這樣兇狠,心里一時有些無措,突然就放聲大哭起來。
“先給孩子包扎下,得趕緊送醫(yī)院去看看,摔這樣怕還得拍片看看呢,萬一骨折就麻煩了?!睏畹旅髟诨靵y中突然開腔道。
董芳忙從自己身上扯斷一片衣料來,然后裹在晶兒的腳上。晶兒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害怕的,那哭咽的聲音就沒斷過。
林富有當機立斷,從村里買了車的人那兒臨時借了車子過來。楊德明則親自背著孩子上了汽車后座,然后踅到駕駛座上,腳踩著油門就忙趕到縣城的醫(yī)院去看急診。
萬幸的是,醫(yī)生大致看了下,晶兒運氣好,摔的只是皮外傷,里面的筋骨倒霉怎么傷著。醫(yī)生就簡單的處理清洗了傷口,又涂了碘酒,然后用紗布略略包扎了下。
即便進了趟醫(yī)院,金花嘴上當然也是不饒人的。她戳著林富有的鼻子就罵道:“你好歹還算是桌子的堂哥呢,就是這樣對你侄女的?看看這孩子,都被害成什么樣兒了?!?p> 林富有愕然,心里聽了一肚子的火氣。但又礙著楊德明和董芳在場,再加上是在醫(yī)院里頭,實在也不好發(fā)作。他只得壓著聲道:“別在這兒大呼小叫的,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還當是咱們村里呢。”
金花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別跟我裝像兒,之前還說什么借錢給我們晶兒上學。就你這德行,我還不知道么,從你頭上拔根毛,跟從老虎嘴里拔牙似的。你要真這么大方,我們桌子能被逼得去了南方,至今沒半點聲響么?嗚嗚嗚…….我真是命苦啊,死鬼跑了,孩子又摔的廢了,我這下半輩子還有什么指望了!”
”同志,你別著急,你們的難處,我曉得了。關(guān)于孩子上學的費用,你完全不用擔心,縣里有海外的愛國僑胞捐贈的宏志獎學金。你們通過正規(guī)渠道去申請,只要條件資質(zhì)符合的,都會有專人跟進的?!睏畹旅鲗捨苛艘痪?。
金花擤了擤鼻涕,甕聲甕氣道:“你這縣里的書記,倒是比村里的書記要講理??墒蔷退氵@又怎么樣?我們不還欠著人家債主錢么。到時候,人家要是一個不高興,逼著上門來甩臉子要債,孩子能安心上學?”
這話說的有些胡攪蠻纏,聽著是跟楊德明說的,實則是說給董芳聽的。董芳心下明了,不過無奈搖了搖頭。
林富有輕聲嘀咕道:“還真有臉提呢…….”
“怎么的!當著縣委書記的面,我有困難還說不得了?!”金花狠瞪了林富有一眼。
“這事兒就不用難為楊書記了,債務上的事情,本來就是咱們之間的私事。前次王桌子進醫(yī)院的時候,我說的話肯定還是算數(shù)的。說不追債,就肯定不會再上門來。要是你心里真放心不下,我就寫個字據(jù),表明今后不再追究。從前良育場的欠債,不過一筆勾銷!”董芳說著,就從兜里掏出紙筆,當即寫了一張字條出來。
“楊書記,今天趁著您在,就當做個見證吧?!倍寄曋鴹畹旅髡f道:“王家欠我的債務可以清零,但是前提是,必須要保證讓晶兒繼續(xù)上學!”
“董芳的話應該說的挺明白了吧,那你自己的意思呢?要是有什么異議,可以再商討下?!睏畹旅鱾?cè)過身去,詢問金花的意見。
金花用手捂著臉,從指間細縫偷偷地瞄著在場諸人的臉色。別扭了半晌,方才點頭哼唧道:“行啊,那今天寫了條子,往后可就不能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