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
幾處賣早點的店鋪早已經(jīng)開門做生意了，店門口不時地冒出一團(tuán)團(tuán)的水蒸氣，一股股食物的香味也肆意徘徊在店鋪周圍，勾得早起的客人饑腸轆轆，心甘情愿地掏錢光顧。
這時，寫著“米糧”字樣招牌的店鋪從里頭撤去了兩塊門板，店小二打著哈欠走出來，剛想抻抻胳膊，舒舒腰，卻被突然躥到他面前的一個黑影嚇得倒退了一步，直接絆在了門檻上，整個人便向那剛拆掉兩塊門板的門里頭倒了下去。
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外頭有人拉了他一把，而那個拉他的人也正是剛才嚇到他的人。
店小二一瞧來人，忍不住就一巴掌拍在來人的頭上：“你小子怎么還這么冒冒失失的，剛才你突然躥出來，老子差點沒被你給嚇?biāo)?！?p> “哎喲虎哥，這鎮(zhèn)上誰不知道你膽子大呀，怎么會被我這個小孩給嚇?biāo)滥?？?p> 莫古笑嘻嘻地沖店小二說道，過了一夜，他臉上的青紫腫脹非但沒有消下去，反倒看著更嚴(yán)重了，一張臉有三分之二的地方都青紫了，看著跟鬼也沒兩樣。
店小二名叫孫虎，但身材卻精瘦似猴，臉長得也十分肖似猴臉，是這家米糧店老板的親侄子。孫虎因為一年前喝醉了酒跑到亂葬崗抱著一個燒了一半的紙扎女子睡了一夜，之后他就得了個綽號叫“孫大膽”，同輩人想起來就會提起這個梗笑話他。
孫虎又一巴掌拍在莫古的后腦勺上，咬著腮幫子惡聲道：“你小子是欠揍是不？”
莫古倒是沒躲，都是開玩笑，孫虎也沒用多大力氣，不過他倒是非?？鋸埖貞K叫起來：“啊喲，完了完了，我被你打成重傷了，今天你必須給我個優(yōu)惠補(bǔ)償我，不然我就賴你家不走了！”
孫虎嗤笑出聲：“行了，臭小子，別裝了！說吧，買多少？”
“五十斤糙米?！蹦糯舐暤?，惹得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朝他瞄過來，他特別享受這種被人側(cè)目的感覺，還故意吹起口哨抖起腿，那模樣活脫脫一個市井小混混。
“這次買這么多，怎么，賺到錢了？”孫虎一邊給他稱糙米，一邊笑著問，“哪里來的好營生？也帶虎哥我一個唄！”
“虎哥就愛說笑，我不過是運氣好，去東邊的林子里撿了點野貨換了點錢而已，唉，生活不易哪！”莫古一臉滄桑地說道。
孫虎看了莫古一眼，倒是沒有懷疑，畢竟那孩子的臉都傷成豬頭了，也的確是不容易。
“那個粗麥面也來五十斤，玉米面五十斤，花生十斤，還有菜籽油十斤。對了，你這里也兼賣鹽的吧，再來五斤鹽?！?p> 孫虎一聽莫古再一次大開口，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你小子還真是賺著錢了，瞧你這嘚瑟的小樣兒！”
“沒有沒有，不過是運氣好而已。哦，對了，我這么照顧你家生意，今兒個還頭一個來的，也算給你家送個開門紅了，你是不是得送我點東西啊？”莫古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貍。
孫虎沒好氣地哼了聲：“是是是，我真是謝謝你了！呶，免費送你一只大青瓷壇子裝油，還附帶一只舀油的勺子，夠意思了吧？”
“哎喲，還是虎哥會做生意，謝了哈！”莫古兜起兩只手沖孫虎作了個揖，一臉諂媚討好的笑。
“快別笑了，我瞅著瘆得慌！”孫虎稱好糧食，兩手在算盤上噼里啪啦地?fù)苤?，“糙米和粗麥面是五文一斤，玉米面是四文一斤，花生六文一斤，菜籽油和鹽十文一斤，嗯，總共九百一十文，還要其他的嗎？”
“暫時就這么多了。對了，我記得你們店是滿八百文就給免費運送到家是吧？”
“是是是，你小子現(xiàn)在可以去干別的了，我會讓車夫幫你把糧食送回家的！”
“多謝了，虎哥！”
莫古揮揮手，神情愉快，腳步輕松地行走在街道上，當(dāng)然，如果忽略他那張青紫腫脹的豬頭臉的話。
走到早點鋪子前，莫古對著那剛炸好的金燦燦、油滋滋、香噴噴的油條直咽口水，但一根油條就要三文錢了，他有點舍不得，雖然他用肉干換來的銀錢有五兩之多，花去九百一十文，還剩下四兩多點，但他還是下不了狠心去買上一根，算了，回去熬一鍋糙米粥，加點油鹽菜葉子也是非常好吃的。
莫古強(qiáng)逼著自己轉(zhuǎn)身離開，冷不防又撞上了第二家早點鋪子，恰好見那店老板掀開了蒸籠，一大鍋白胖胖的菜肉包子在裊裊騰騰的水蒸氣中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
“咕嘟”，莫古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再一轉(zhuǎn)頭，還有賣熱粥和胡辣湯的，每一樣都能勾出他二斤的口水來。
莫古艱難痛苦地閉了閉眼，咬緊后槽牙朝前跑了幾步。
他不餓，他不餓，他一點都不餓！
因為不看路，直接就撞上了一個人，莫古直接被撞得彈開一屁股跌坐在地，尾巴骨一個酸疼，直接刺激得他流出了眼淚。
“誰呀這是？”莫古自知有愧，所以只敢小聲嘀咕著，不敢朝被撞的那個人大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他剛才撞上的不是人的身體，而是一堵無形的墻。
“你是……”那人的聲音清雅又醇厚，無形中透著一股子矜貴之氣。
“啊……”
莫古一抬頭，一張始終開口笑的胖白面皮、紅腮團(tuán)、細(xì)長眼的面具映入眼簾，他差點沒直接叫他“面具男”了，雖然他自認(rèn)為自己叫得很貼切，但此面具男畢竟是今早才花了五兩銀錢買他五塊肉干的冤大頭，他好歹也得在面子上尊重一下他才是。
“大人是您啊，真的好巧呢！您出來吃早點嗎？”莫古爬起身，隨意拍了兩下被摔得后臀，笑嘻嘻地打招呼。
“你，認(rèn)識我？”面具男疑惑地出聲。
莫古的嘴角抽了抽，內(nèi)心在瘋狂咆哮，好歹他們也在今早剛合作過一筆買賣的好嗎？您老這么健忘真的好嗎？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面具男反悔自己出的銀錢多了再過來找他要回去，要知道銀錢到了他手里就是他的了，除非他愿意，否則休想他拿一個子兒出來！
“啊，不認(rèn)識，不認(rèn)識，大人您走好！”莫古說完撒丫子就朝家里跑，徒留那個面具男在原地站著發(fā)愣。
就在莫古以為自己終于跑出了“危險地帶”，撐著膝蓋彎腰大喘氣之時，他的頭頂忽然再次傳來那面具男清雅又醇厚，隱隱還透著一股子矜貴之氣的聲音來——
“我想起來了，你是賣我肉干的孩子?！?p> “??！”莫古發(fā)出一聲慘叫，再次一屁股跌坐在地，同時兩手下意識地捂住懷里的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