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總該翻篇
“可是,當其中一個輪齒受損,齒輪便再無法流暢地轉動……”安諾看著面前的齒輪喃喃道,“就算能轉動,它還是原來的模樣嗎?”
安諾抬起頭來看著顧之寒的眼睛,眸子里漸漸失了光彩:“當一個人有了劣跡,難道真的還能當做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繼續(xù)逍遙于世?這對受到傷的人不公平,對愛他的人也不公平……”
“你跟我來。”
眼看著安諾越來越消極,顧之寒把安諾拉到會所中心,那里有一塊巨大的屏幕,此時正播放著動畫。
“2016年日本分子細胞生物學家大隅良典憑借發(fā)現(xiàn)并闡明自噬機制而被授予諾貝爾生理或醫(yī)學獎,現(xiàn)在屏幕上展現(xiàn)的就是細胞自噬的過程。”顧之寒看了一眼安諾,看著屏幕繼續(xù)說道,“細胞自噬是真核生物中進化保守的對細胞內物質進行周轉的重要過程,一些損壞的蛋白或細胞器被自噬小泡包裹后,送入溶酶體或液泡中進行降解并得以循環(huán)利用?!?p> “簡而言之就是‘吃掉自己’,這幾年科學家對于自噬機制的研究愈發(fā)深入,有研究者發(fā)現(xiàn)這個機制或許對于癌癥的治療有幫助,更是引起了各國學者的廣泛關注,當然,也包括我。”
“要是跨過科學研究的領域,我覺得自噬機制和你們心理學上常說的自我完善有些相似。要使自己順應形影相隨的勝利和失望,需要一個人不斷地成長,不斷自我更新,把‘受損的事物’逐漸剔除,才能趨于成熟?!逼聊簧系慕湍讣毎呀浲瓿闪艘淮巫允蛇^程,顧之寒低下頭,看著安諾有些發(fā)紅的眼睛柔聲說道:“有些人有些事,如果讓你感到難過,那么你不妨就此放下,放自己一馬,好嗎?”
“顧之寒……”隨著尾音的落下,安諾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抱著顧之寒說道。
安諾的哭聲不算大,但他們此刻站在在展所中心,有不少人來來往往,他們紛紛投來目光,甚至有人對著顧之寒指指點點。
顧之寒感受到旁人的目光,也來不及哄安諾,直接一把抱起她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闭f完就邁著長腿向出口走去。
很快顧之寒帶著安諾回了家,此時安諾已經止了哭泣,但臉上仍留下不少淚痕。
顧之寒把安諾輕輕地放在沙發(fā)上,隨即起身去洗澡間拿了塊已經打濕的毛巾出來給她擦臉。
“顧之寒……”安諾仰著臉,由著顧之寒幫她擦拭。
“嗯?”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安諾顯然有些底氣不足。
顧之寒沒有立刻答話,而是先把毛巾放回原處才坐在安諾旁邊,握住安諾的手說道:“不管以前發(fā)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可以放下,好好走以后的路。”
“可是……我害死過人……”安諾低頭低聲說道,身子因為害怕有些顫抖。
顧之寒察覺到安諾的反應,一把攬過安諾,下巴抵著她的頭:“可并不是你殺害了他,所以說不上‘害死’兩個字,你不必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那一晚的場景再一次浮現(xiàn)在安諾眼前,她仿佛又看到了宋堯擋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幕。
隨著尖銳的刀抽出,宋堯的血濺在了安諾的臉上,她看著他倒在血泊之中,發(fā)瘋般喊著“救命”。
可是直到她因為腰上的傷疼得昏厥過去,也沒有等到人來。
她抖著聲說道:“可是宋堯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我怎么能……怎么能就這么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凈,讓他一個人承受所有……”
“安諾?!鳖欀踔仓Z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可是你現(xiàn)在帶著愧疚,不敢面對過去,這難道就是對逝者的安慰嗎?”
顧之寒看著安諾再一次盈滿的眼眶,終是不忍心,緩和聲音道:“你聽我說,你現(xiàn)在把對他的愧疚藏在心里,也不過是讓那場悲劇多個受害者罷了,不如試著放下,相信他若在天有靈,看到你釋懷了,也會為你高興的?!?p> “顧之寒……”
淚劃過安諾的臉頰,壓抑多年的情緒在此刻爆發(fā)。
顧之寒沒有出聲,只是靜靜摟著她,任由她的眼淚打濕他的衣衫。
他知道,安諾必須好好地哭一場,才能徹底擺脫積攢多年的愧疚與不安。
黑暗總該翻篇,有些疼痛也總該自我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