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戴草帽的人
草帽男彎下腰,看起來沒怎么用力就把黑熊的身體翻了過來,露出黑熊的肚子。
由于之前這只黑熊跌進(jìn)水里,肚子上的毛濕乎乎的貼在皮膚上,他用手摸到黑熊腹部,扒開粘在一起的熊毛,我就看到,黑熊的肚子被豁開了一道口子,到現(xiàn)在還在向外滲血。
我和于福海面面相覷,“你捅的?”于福海疑惑地問道。
草帽男搖了搖頭:“不是我。”
“那是誰?”
“不知道。我遇見這只熊的時候,它的腹部就在滴血,我猜可能是受傷了,行動才這么遲緩。直到遇見你們,這只熊突然間狂性大發(fā),回光返照,我才發(fā)覺它快要死了?!?p> 這人能單獨(dú)處理掉這只黑熊,但是他卻沒有在第一時間下樹,是一直在樹上觀察這只熊的狀態(tài)嗎?
他放在黑熊腹部的手向下按了按,隨后又道:“被取走了膽囊。”
我心里一驚,道:“難道是偷獵者干的?”
“你家偷獵者會這么善良嗎?”于福海立刻否認(rèn)了我的才猜測:“如果是偷獵者,那肯定是先殺了熊再取膽囊,不可能讓它還活著。”
“這不是善良,是殘忍才對吧?!蔽覈@了口氣,在野外被取走膽囊的熊,無論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條,區(qū)別只不過是直接被殺死還是掙扎到死而已。
于福海道:“不提善良和殘忍的問題,偷獵者想要取熊的膽囊,也只有殺死熊這一種方法,否則怎么?。吭谝恢恍芑钪臅r候捅進(jìn)它的腹部取膽囊,你當(dāng)是武林高手呢?”
“說不定是被麻醉了再取的呢?”
聽我這么一說,于福海就盯著熊的尸體轉(zhuǎn)了兩圈,“也沒有麻醉針啊。”
“說不定蹭掉了呢?”
于福海拉下了臉:“你非要跟我抬杠是不是?”
我說道:“不是,我只是想弄清楚它是怎么被取走膽囊的?!?p> 也虧得這只熊被取走膽囊還能活這么長時間,我不得不佩服它的生命力真夠強(qiáng)悍。
這時,草帽男又開口了:“不是偷獵者?!?p> “你怎么知道?”我和于福海幾乎同時問出了口。
草帽男又把手伸到黑熊的頭頂,扒開濕漉漉的毛,我這才看見,他的頭部已經(jīng)血肉模糊了,因為之前這家伙的腦袋栽進(jìn)水里浸濕了毛發(fā),根本看不出腦袋受過傷。
顯然是被鈍器打成這樣的。
“沉積石?!彼樦谛苷囱念^部摸了兩下,摸出來幾粒碎沙子:“河里的石頭。偷獵者不會用石頭去砸黑熊,除非突然遭遇了黑熊而手里沒有武器,但偷獵者不會犯這樣的錯誤?!?p> 猛然間,我想起河邊的那堆血跡。血跡里除了人類的手腳印之外,還有另一個大型動物的腳印。我立刻翻開熊掌看了一下,雖然已經(jīng)看不到血跡了,但是從熊掌卻能看出來,跟河邊留下的腳印極其相似。
難道是羅玉堂?
他不是被動物吃掉了,而是在蛻皮的時候遭遇了黑熊,用石頭打暈它取走了膽囊?
我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問眼前這個草帽男:“你看見過其他人沒有?”
他默默地?fù)u了搖頭??磥?,他進(jìn)山的路線和我們不是一條。
“我說老哥?!庇诟:Pξ卮曛郑骸奥犇愕目谝舨幌癖镜厝?,老哥貴姓?”
我心說你不也不是本地人。
“張?!辈菝蹦谢氐溃骸皬堄??!?p> “張庸……好名字,哎呀真是好名字?!庇诟:Yv兮兮的湊過去:“一聽這名字,就知道老哥不是一般人!”
“別拍馬屁了!”我罵道:“你他媽都快當(dāng)人家叔叔了,還一口一個老哥,害不害臊?”
于福海瞪了我一眼,我沒搭理他,又轉(zhuǎn)向這個叫張庸的草帽男,道:“這荒山野嶺可不是隨便能見著人,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張庸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看起來竟有種狡詐的味道:“我是個探險家。”
“探險家?”我不可思議地重復(fù)道,接著于福海又拍起了馬屁:“哎呦探險家??!年紀(jì)輕輕就是‘家’了,真了不起啊小哥!”
“沒什么了不起的?!睆堄沟男σ飧鼭饬耍骸罢f是探險家也只是體面點(diǎn)的稱呼,實際上就是探險愛好者,到處旅旅行,拍一些風(fēng)景奇觀照片或者寫一寫游記,賣到雜志社賺點(diǎn)錢維持生計。”
于福海一臉的吃驚:“還有這么瀟灑的職業(yè)?”
我比于福海還要吃驚:“你這個、你不會是說我吧?”
我在開漁具店之前的工作,跟這個混蛋描述得一模一樣。
“啥?說你?”
于福海沒反應(yīng)過來,我已經(jīng)冒出一身冷汗了。就在我心里產(chǎn)生了各種各樣的疑問時,張庸又道:“看來我沒認(rèn)錯,你就是秦向陽?!?p> 于福海愣住了,我腦子也嗡嗡作響:“你到底是誰!”
他終于暴露了真實目的:“是陳輝托我來找你的?!?p> 我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絕對不可能被人記得這么詳細(xì),所以在他說出陳輝這個名字之前,就已經(jīng)有預(yù)感了,可我想不到,我來這里的消息根本沒有辦法通知陳輝,他卻能猜得出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張庸收起臉上淺淺的笑意,道:“他覺得你會來,所以讓我過來接應(yīng)你,還拜托我……要保證你的安全。”
不是猜出來的。想想警告信上的內(nèi)容,我更覺得陳輝這狗娘養(yǎng)的是故意勾引我過來的。
我下意識地問道:“你不會也有個介紹信吧?”
“介紹信?”
“沒有就好了。”
我松了口氣,張庸問道:“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不過你說要保證我的安全,我倒是有點(diǎn)不太相信。”說著,我站起身來,沖山澗的方向走去。
河水的聲音清脆而明亮,我走到河邊,踩著木筏被黑熊踏散架后的一根木頭跳到對岸,把地上的保險箱撿起來。
是這東西。
我本身并沒有值得保護(hù)的地方,雖然不想這么說,但秦向陽這個人毫無價值。如果不是這只詭異的生物,我根本就不會碰上這些事兒。
有價值的是它。
回過頭,于福海和張庸已經(jīng)跟上來了,我拎起保險箱,問道:“你也是為它來的嗎?”
張庸平緩地?fù)u了搖頭:“我不知道你說的它是什么。”
他的聲音很獨(dú)特,就像是山谷風(fēng)口上生長的古松,是一種空洞的蒼老韻味,這令我感到難以適應(yīng)。
我有點(diǎn)不敢相信,又重復(fù)了一句:“你真的不是為了它來的?”
張庸走上一根木頭,身體輕飄飄的像個幽靈一樣,河里的木頭只是輕微晃動了一下就穩(wěn)住了。他低下頭,看著我手里的保險箱,隨后收回目光。
“我只負(fù)責(zé)保證你的安全?!?p> 別說是知不知道了,他根本就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興趣。換做任何一個人,看我這么重視這個保險箱,也會想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吧?
于福海愣愣的看著我,我嘆了口氣,決定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就指著張庸腳下的木頭問道:“你之前說,它是用來穿越伏流的?”
于福海問道:“伏流是啥?”
“埋在地下的河?!?p> 于福海吐槽我:“你直接說地下暗河不就完了么。”
“地下暗河和伏流不一樣,伏流有明顯的進(jìn)出口,經(jīng)常會從溶洞或者地窟里鉆出來,但地下暗河不一樣,暗河里的水往往是以噴泉的形式從地下回到地表的。有些伏流,是可以載著船從地下穿梭的?!?p> “哦,原來是這樣?!庇诟:_@才恍然大悟:“那豈不是說這條山澗上游有一段伏流?!喂,小哥,你怎么知道它是用來穿越伏流的?”
“因為這條山澗上游是一段伏流?!?p> 于福海回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道:“可是看這排木筏,明顯有些時間了,是什么人要用它來穿越伏流呢?”
用來做木筏的木頭是刀砍下來的,顯然制作者缺乏工具,而且,穿越伏流是極度危險的行為,誰也不知道哪段伏流有可以容得下人穿過的空間,更不知道哪段伏流會狹窄到無法穿越,更何況伏流還有激流段,轉(zhuǎn)折處,想要用一排木筏載人穿越,幾乎是必死的結(jié)局。
就算是被困在山里,迷失方向,也不會有人制作木筏去穿越伏流,除非,穿越伏流是唯一離開的辦法。
再聯(lián)想到于福海是在這條山澗上游被發(fā)現(xiàn)的,而警方的報告里并沒有提及找到了木筏,我心里就有誕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會不會是在于福海所描述的地方?
如果,制作木筏的人是為了渡河,而不知道這條河下游會鉆入地下形成伏流,那么就有理由做木筏了。不過這個設(shè)想如果成立,用過這排木筏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我問張庸:“陳輝呢?他們在什么位置?”
張庸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我怎么知道?”
“啊?”我奇了怪了:“你不是跟他一起進(jìn)山的?你不是偷獵者嗎?”
“我跟偷獵者沒有關(guān)系。”張庸回道:“我收到他的消息是在一個星期前,之后就一次沒有聯(lián)系過?!?p> 原來,張庸是陳輝請來的外援?他這兩年到底在干什么,怎么會認(rèn)識這么奇怪的人呢?
“所以,你也不可能帶我們找到陳輝咯?”
張庸道:“他會來找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