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伏流的位置
我們回到地下湖泊的時候,張庸還蹲在湖泊的岸邊,拿著我給他的手電筒直勾勾的盯著湖水。
手電筒的光束紋絲不動,不注意的話還以為手電筒放在了雕像上。
見張庸什么都沒做,于福海默默地蹲在他旁邊,我也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蹲在另一邊,斜著眼睛觀察著張庸,心里也一個勁兒的揣測,他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是在思考人生,或者僅僅是發(fā)呆?
直到現(xiàn)在,他才注意到蹲在兩側(cè)的我們,緩緩地站起來,用一副哭笑不得的口氣問道:“你們兩個干什么?”
我才應(yīng)該覺得哭笑不得才對。
我反問道:“你在干什么?”
張庸回道:“找洞螈?!?p> “就是、剛才你抓到的那只小白龍?”于福海也往水里照了照:“那東西跟泥鰍一樣,你怎么找???”
“它不止有一只,但數(shù)量也不多?!睆堄沟溃骸澳銈冞@么快就回來,是找到出口了嗎?”
“前面有個天坑。”我道。
張庸點了點頭:“這個湖泊不是洞螈生活棲息的地方,而是伏流的終點。它們是被伏流沖到湖泊里來的?!彼衷谖覀冎虚g蹲下,道:“我想嘗試一下通過洞螈游動的軌跡尋找到伏流流入暗河的位置?!?p> 所以才一直在這蹲著么?
“可惜,洞螈太少了?!彼值溃骸岸遥銈兊膭屿o太大了,洞螈都已經(jīng)藏了起來。再給我一天時間,等洞螈平靜下來,我想我能找到伏流流入暗湖的位置?!?p> 于福海張大了嘴:“一天?你打算在這蹲一天?”
“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于福海道:“咱們就算下水找也比你蹲一天快吧?蹲一天,你蹲的下去嗎?”
張庸嘆了口氣,我倒是頭一回聽到他嘆氣的聲音,感覺就像是一棵古老的樹即將腐朽的聲音。他道:“湖水太涼,短時間下水還可以,時間一長,誰都受不了。況且,伏流有可能在距離湖面很淺的位置,也可能在湖底,如果太深的話,根本就找不著?!?p> “我想不會太深?!蔽业溃骸扒懊娴奶炜?,羅玉堂不可能這么快就上去,我們沒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就說明他潛入湖里了。湖里能逃跑的位置,也只剩下伏流。既然他都能穿越伏流,就說明伏流所在的位置一定不會太深?!?p> 張庸道:“你說的那個人深諳水性,我跟他照過面,覺得他就像是活在水里的人……應(yīng)該說不像人?!?p> 僅僅是照過面,他竟然就已經(jīng)覺察到羅玉堂的不尋常之處了,這么一想,反倒是我忽略了這個問題,一直以來都以人類的標(biāo)準(zhǔn)來看待羅玉堂??墒?,如果說他真的不是人,我還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無論是羅玉堂的尸體、面貌上的年輕、甚至是在山澗旁蛻皮,我都沒有親眼所見,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或許還有更加復(fù)雜的成因。
而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才是我親眼所見的。如果連我的眼睛都不能相信的話,那還有能相信的東西嗎?
“那木筏呢?”我略過羅玉堂的問題:“木筏是從這里沖出溶洞的,看這片湖泊的面積,如果有人想從這邊渡到另一邊,也不至于用木筏,退一萬步說做木筏的人不會游泳,那他從天坑爬出去,繞著山體走他幾個小時也過去了。那木筏,顯然是從隱匿在湖里的伏流處沖進(jìn)來的?!?p> 連同溶洞外的尸骨也是。
木筏的材料是木頭,不可能沉到水下,除非有外力把它按進(jìn)水里。這個外力暫且歸類成伏流的沖擊力,但有一點不得不說,伏流在湖泊下面,就說明通過伏流的地方,全部都是水,不可能存在一點空氣,這段被伏流灌滿的地方會一直延續(xù)到伏流上游比這里的湖水水面高的地方。
木筏越是在深水下,浮力就越是大,所以,如果伏流連接湖泊的入口太深,木筏就會被巨大的浮力頂在伏流經(jīng)過的地下熔巖上,除非伏流的沖擊力太大,才可能在水極深的地方把木筏沖上來。
但這個大,難以形容,如果有這么大沖擊力的伏流,那么,一定會在這個地下湖泊上形成噴泉,我們完全可以觀測到。
于福海也道:“小老弟說得有道理?!?p> 張庸沒有說話。他回過頭看向天坑所在的方向,忽然道:“陳輝差不多到了。”
我不知道張庸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提起陳輝,不過算算時間,陳輝也該到達(dá)這個地方了,但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在一個山體內(nèi)的地下湖泊里,鉆研著怎么去抓羅玉堂。
“秦向陽,于福海。”張庸叫了我們兩個人的名字:“與其抓打算偷保險箱的人穿越伏流,不如先和陳輝會合,這樣,你們就安全了?!?p> 可是羅玉堂近在眼前。
我迫切地想知道,在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們?nèi)齻€人如果找到他,一定會把他抓住,可說實話,我還真不覺得我們能追得上。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羅玉堂來過很多次,他可能熟悉這條路線,也可能是和我們一樣看到了木筏,猜測出有人用木筏穿越了伏流,無論怎么說,穿越伏流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所以和陳輝會合,是當(dāng)前最好的一個選擇。
可是我們沒法聯(lián)系到陳輝。
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張庸又道:“天坑那有干柴嗎?”
于福海道:“峭壁上倒是長了不少樹,應(yīng)該能找到些干柴?!?p> “點狼煙吧。”張庸道:“今天沒有風(fēng),點起狼煙,十幾里之外都看得到?!?p> 想起早上張庸點火烤魚引來了羅玉堂,我不禁皺起眉頭,“又點?”
“這是聯(lián)系到陳輝唯一的手段?!睆堄沟溃骸白屗牢覀冊谶@里,才能進(jìn)行下一步行動?!?p> 比起找到羅玉堂,把保險箱交給陳輝是更要緊的事。而且,陳輝也會知道一些羅玉堂的事才對。
想著我點了點頭,正要出去,張庸又在湖岸蹲了下來,我就問道:“你不去點嗎?”
張庸回道:“我想再看看,如果能觀測到伏流的位置,就不需要所有人都下水摸了?!?p> “那借我用下打火機(jī)?!蔽业馈km然來的時候我?guī)Я艘恢?,但下溶洞時被我留在了外面,打火機(jī)一進(jìn)水,根本就沒法再使用。
張庸愣了一下,我正疑惑他的打火機(jī)是不是也用不了了,他就從濕漉漉的衣服里掏出來,交給了我,道:“好好保管?!?p> 我心說一個打火機(jī)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可當(dāng)拿到手里的瞬間,剛要出口的話就被我硬生生的噎回去了。
這只打火機(jī)有一指長,沉甸甸的,放在手里一掂量我就知道了,它是用金子做的。
“金的?”我特意確認(rèn)了一下,張庸只是點了點頭,就繼續(xù)蹲在那觀察湖水,好像不是那么在意。見他這副樣子,我也就沒有繼續(xù)說什么,無論是什么做的都沒關(guān)系,用完還給他就可以了。
我和于福海又走出天坑,可金子做的打火機(jī)我還是頭一次見,不免產(chǎn)生了些興趣,于是就邊走邊看。這只打火機(jī)的蓋子邊緣貼了一層黑色的膠質(zhì)物,非常的緊,翻開來就能聽見“啪”的一聲脆響,里面看不到彈簧,不知道有什么機(jī)關(guān),但防水性能不錯。
翻開蓋子后能看見火石,是個火石打火機(jī)。這種打火機(jī)一翻開蓋子就會冒氣,只要用手指一搓火石,就能引燃,用完之后再合上蓋子,老實說,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用過這種打火機(jī)了,于是忍不住嘗試了一下,看著騰騰跳動的火苗,又合上了蓋子。
打火機(jī)身上紋著復(fù)雜的圖案,像是地圖一樣亂七八糟的,我沒仔細(xì)看,又翻開底部,發(fā)現(xiàn)底部也刻有兩個字:
庸才。
這人到底什么身份?走出去前,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張庸還默默地蹲在那里,我想,回頭得好好請教一下陳輝。
天坑怪石凸起,到處都是,給我和于福海搜集樹枝造成了很大困難,但好歹找到了不少,于是就找了個位于石頭中間的地方堆起,點燃了??粗鸬睦菬?,我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了幾分,這才感到肚子咕咕直叫。
把現(xiàn)有的食物拿出來,我站起身走回溶洞,準(zhǔn)備給張庸一些。然而,當(dāng)我回到地下暗湖,卻完全不見了張庸的身影。
他拿著我的手電。
難道手電沒電了?不應(yīng)該啊,這才用了不到一天而已。
“張庸!”
我扯著嗓子喊了兩聲,回聲層層疊疊老長時間才消失,卻沒有得到張庸的回應(yīng)。
我心里產(chǎn)生一絲不安,又喊于福海過來,兩個人在岸邊找了一圈,卻完全看不見張庸的身影。
直到這時,我才后知后覺,張庸這孫子恐怕已經(jīng)找到了伏流的位置,他故意提起陳輝,讓我們點火,是為了把我們騙走,好自己去穿越伏流!
那句“好好保管”又回蕩在我的腦子里。我實在想不通,張庸為什么要把我們支走,自己去追羅玉堂呢?他遭遇羅玉堂的時候是不是還發(fā)現(xiàn)了別的什么?
他能夠穿越伏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