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燃燒棒那點光讓我徹底看清了狼群是怎么啃咬馮老鬼尸體的,死人我遇到過,然而這副血腥的場面,我還是無法接受。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從我心底涌出,捕殺獵物是狼的生存之道,然而作為一個被捕殺的同類,我依然覺得過于殘酷。
狼嘴撕咬尸體的聲音猶如惡毒的詛咒,充斥在我的腦子里。我冷得發(fā)抖,心裂膽寒,它們在把馮老鬼的肉吞進肚子里的時候,是否會產生滿足感?
“走!”王漢壓低著聲音,嚴厲地說道,我被他拖拽著一直向河流下游走去,幾乎沒法保持身體的平衡,甚至,連僵硬的脖子都轉不過來。
陳輝也抓住了我,跟王漢一起把我往后拖,“馮老鬼自找的?!彼N著我的耳朵說道:“別自責,二世祖,你得活下去?!?p> 我知道他是自找的,可如果不是聽了我的話,馮老鬼也不會死。如果所有人都聽我的話,馮老鬼一樣不會死,可惜,我早該料到,沒人會聽我的。對來到這片森林里的所有人來說,我都只是一個愣頭青,我能活到現(xiàn)在的原因,一半是運氣,一半是得到了他們的幫助,而我完全沒有能力幫助任何一個人,甚至幫助不了我自己。
感受到左腿的麻木正在蔓延,像是澆了一層滾燙的油,異形生物在油上蠕動。我回過神來,一咬牙,扭過頭去不再看那群進食的狼,竭盡全力跟著他們遠離狼群。
河里的那個人影還在慢悠悠地向下游前行,但沒有人理會,走到附近的時候,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他腰側垂下的衣衫,判斷出他的上衣是敞開的,在我知道的人中,只有在臨死前被異形生物吊起一口氣,后來不知所蹤的蔣興川。
他走路的樣子搖搖晃晃,像是在放緩的時間里播放的慢動作,頭低著,全然不理會周圍的動靜。我在看到他的時候就在河里往下游段走,而那時河流里交配的各種生物剛剛被狼群驅趕出來,他在河里充滿各種生物之前,就一直在往下游走,而且平安無事地走到了這里。
我沒有叫他,也不可能叫得動他,就跟著王漢陳輝走出河邊的淺草地,一直爬進森林里。老楊在后面跟著,頻頻回頭。
尋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后,王漢和陳輝就把我放了,我靠在一棵樹上,低頭看著自己的左腿,異形生物已經消失不見,我往上看,見它已經爬到了我的腹部,但沒有鉆進衣服里面,而是在衣服外,一點點往上爬。
我急忙開始脫衣服,但異形生物正趴在衣服中間,蓋住了拉鏈,我把拉鏈往下拉的時候,異形生物忽然間不動了,同時,陳輝捂住我的手,喝道:“別動!”
我被他嚇得一個激靈。
“別刺激到它?!惫烙嬍强次疫€沉浸在驚悚的氛圍里,陳輝的聲音緩和了不少:“它一旦察覺到宿主反抗,會表現(xiàn)出相當強烈的攻擊性?!?p> 早上的時候,羅玉堂從河里撈出來一只異形生物扔在我身上的場景從我的腦海里掠過,現(xiàn)在想起來,我還能感受到側腰火辣辣的疼。
我問道:“那怎么辦?”
“它怕火?!标愝x說著,轉頭又朝王漢道:“燃燒棒?!?p> 王漢站在我旁邊,眼睛一直注視著狼群啃食馮老鬼的方向,“沒了。”
老楊貓著腰,看著蔣興川的方向。
他們兩個估計是在確認情況,此刻都回過頭來,我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也沒心情去看,這只異形生物,已經爬到了我的胸膛。
然而我卻沒什么感覺。盡管隔著衣服,但它并不輕,我應該能感覺到它趴在我身上才對,但它經過的地方,我只能感到麻木。
蜱蟲在叮咬其他動物吸血的時候,會釋放麻醉劑,大概就和它一個原理。盡管異形生物的存在形式令人不可思議,但它的行為模式,在大部分生物身上似乎都可以找得到。
想想我的身體里被它注射了什么東西,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陳輝又問道:“用完了么?”
“全他媽用了?!?p> 聽到王漢沒好氣的回答,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褲子兜里,盡量減小運動的幅度,把張庸的金打火機拿出來,問道:“這個行不行?”
陳輝立刻接過去,“啪”地一聲打開上蓋,點著火試了一下,隨后蹲下來,說道:“你別動,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千萬不要動。”
我應了一聲,他這才慢慢地把火苗靠近異形生物,在即將灼燒到異形生物的時候,它忽然加快了速度朝我的臉爬過來,這一次,我才終于感受到異形生物在我身上爬行,那種感覺就像是一條冰冷的大蛇在我身上蠕動似得。
陳輝立刻把火湊到了上去,握著打火機的手指指節(jié)頂到了我的胸膛,也燒到了異形生物的身體,我皺著眉頭,耳邊傳來一聲刺入骨髓般的尖叫,那種尖叫猶如兩塊玻璃在一起摩擦,令人難以忍受。緊接著,異形生物猛地跳了起來,撲向我的臉。
我忍不住側過頭,那一瞬間,眼角的余光只撇到黑影一閃,在異形生物撲到我臉上之前,陳輝一巴掌把它拍了出去。下一刻,火苗熄滅了,陳輝沖向旁邊,一腳踩在漆黑一片的土地上。
又是接連不斷的刺耳尖叫,顯然陳輝踩住了異形生物。緊接著,王漢和老楊也沖了過去,兩個人拿著槍桿子,再加上陳輝的一只腳,一通亂扎,那高亢的尖叫聲迅速地低沉又消失,不用看,我也能想象的出來,異形生物估計已經被搗成肉泥了。
三個人又同時后退了一步,彎下腰看著,火苗再次燃燒起來,過了一會兒,老楊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化、化了?”
王漢肯定地說道:“化了?!?p> 陳輝道:“是藏起來了?!闭f著,他脫下了衣服,蓋在地上,又在衣服上用力地踩起來。
老楊倒吸著冷氣說道:“它分明都不見了!”
“不是不見了,是改變了形態(tài)看不出來了而已?!?p> 王漢也道:“這東西這么怪的嗎?”
陳輝沒回答這句話,當做是默認了。我的左腿和腰部直到胸膛,還能感覺到麻木,但不到失去知覺的地步。我扶著樹站起來,瘸著腿走過去,陳輝還在用力的踩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停下來,彎下腰,用打火機點著了自己的衣服??粗路稽c點燒起來,火苗竄起濃煙一點點變大,周圍的地面被火苗照得清晰起來,他才松了口氣,道:“這回才能確定它徹底的死亡了。”
無論怎么看,他都有點小題大做的嫌疑,不過我們也有嫌疑,不了解異形生物的嫌疑。換句話說,他如果不是小題大做,就是太了解異形生物了。
我們的衣服都是化學纖維做的,這種材質燒起來會“冒油”,就算衣服燒沒了,焦油似的物質還在地上燃燒著,陳輝沒等它熄滅,就站起來,道:“這里不宜久留,找個安全的地方?!?p> 話音剛落,他就自顧自的往山上走。
狼嘯聲又在河對岸響起,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批向河流上游跑去的狼,不過河流附近相當危險,是毋庸置疑的,我們只能跟上陳輝的腳步,暫時離開這里。
我道:“沿著森林邊緣走,我想看到蔣興川的結局?!?p> 陳輝愣了一下,忽然問道:“這只黃金做的打火機,是張庸的?”
王漢抻著脖子問道:“黃金做的打火機?”
我邊走邊道:“是他的。”
“你遇到他了?他也來了嗎?”陳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是他在蝙蝠洞離開的時候,借給我的,叫我好好保管。至于他是不是還活著,我不知道。”或許已經死了。穿越伏流的時候正趕上下暴雨,有幾分活著的可能性?羅玉堂還活著是因為他不是人,張庸卻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呻m然這么想,我卻不愿意承認,張庸的尸體已經被這片土地埋沒。
見我這么說,陳輝似乎松了口氣,把打火機還給我,我接過來,他道:“你還是好好保管吧。”
身體麻木的地方已經逐漸恢復知覺,王漢伸出手來說借他看看,我就把打火機遞給他,又問陳輝道:“張庸到底是什么人,也是調查員嗎?”
陳輝冷漠地回道:“我不知道?!?p> 這句話徹底惹怒了我。不,應該說,我一直都覺得很憤怒,這句話只是一個爆發(fā)憤怒的引子。我抬起腳,一腳踹在陳輝的屁股上,他沒防備,被我踹倒了,就要爬起來。我指著陳輝的鼻子,說道:“你他媽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小白臉,你老實告訴我,這些狼的入侵,是不是你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