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倒在安定王府前?”語氣中帶著淡淡不滿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她抬頭,如潑墨般的長發(fā)隨著主人的動作而滑動,一張滿臉泥垢卻隱約能看出精致的小臉望著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五官如刀削般精致,黑發(fā)高高束起,眼里無限光彩迸發(fā)而出,身著暗色華服,雖然看起來才十五六歲,但是依舊透露出一股絕塵的貴氣。
“我,”干啞的聲音從小女孩嘴里傳出,女孩呆呆的望著眼前的人,似乎因為太久沒有喝水,聲音無法發(fā)出。從她的眼神中,似乎能看到絕望,又似乎看到一絲祈求。
“秦司!”華服少年還未完全變聲的嗓音帶著些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沉穩(wěn)。
“主子。”在華服小人身后走出一黑服人,走到他面前,微微俯首答應到。
“你看可用?”華服少年細細打量著倒在他面前的小女孩。
“主子,營中此類女子多不勝數(shù),此女子實無可用。”秦司微微一拱。
秦司說罷,華服少年冷冷的看了小女孩一眼,朝院內(nèi)走去,剛跨過門檻,懶懶說道:“趕走?!?p> “是!”門內(nèi)家丁聽聞,立刻如同趕蒼蠅般把小女孩往大街上趕。
小女孩踉蹌走過一條街,拐角后,眼中的楚楚可憐變得猶如一把利刀。在她面前,站著一個蒙面女子,身影尤美,能看出年輕定是個美人兒。
“師父,我...”小女孩語氣中透露出絲絲的不甘。
“無妨,就算此次你能跟著他,他也必定不會讓你親近?!泵擅媾诱Z氣中透露出了然的口氣,淡淡說道。
“師父,您這次讓徒兒來,沒有打算讓我入府刺殺嗎?”小女孩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甘疑惑道。
“安兒!你還小,你可知永安王如此心機深沉之人的兒子又豈會簡單?此次也不過是讓你來歷練一番,你可知為師的用意?”蒙面女子道。
“徒兒知道了,徒兒定會苦心練習,好早日為家人報仇雪恨!”安兒墨黑的眼中有些陰霾。
蒙面女子輕輕的拍了拍安兒的肩,隨后轉(zhuǎn)身跳入夜幕之中。安兒回頭望向王府方向,看了一眼便也跟著走了。
主街道人來人往,誰也沒注意到深巷發(fā)生的事情。
只是當這兩人走后,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墻角的狗洞爬出,約摸十歲出頭的樣子,粉嫩的小臉上滿是泥垢,依舊是墨黑色的眼睛,如瀑的長發(fā)挽成了兩個小髻,眼中掩飾不住得意的神色。爬出狗洞后,拍了拍身上的泥,大搖大擺的往主街道走去,嘴里嘟嚷道:
“想把我關在家里?沒門!”
剛走沒幾步,身后的深墻大院里傳來嬤嬤的叫喚聲,
“小姐!??!小姐?。∧憧斐鰜戆。?!老爺待會就回來了?。?!待會若要問你功課可如何是好!小姐?。?!”
小姑娘沒走幾步,忽然眼前一黑,一雙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女孩笑道:
“墨哥哥,我知道是你。”
身后的人,一言不發(fā),只是依舊蒙著她的眼,似乎女孩猜錯了般。
女孩伸出手,作勢扯了扯他腰間掛著的璞玉,說:
“你若再不放手,焮兒姐送的玉佩我可是就搶走了?!?p> “你若喜歡,那便拿去,我反倒要多謝你?!鼻謇涞穆曇魪纳砗竽凶拥目谥袀鞒?。男子松手,作勢便要走。
林沐兒趕緊轉(zhuǎn)身抓住男子的袖口,眼前的男子是太傅的獨子,太傅輔佐了當朝皇帝,朝中也有不少大臣也是太傅教出來的學生。太傅老來得子,把這個兒子從小教養(yǎng)的很好,年紀輕輕已經(jīng)是金國小有名氣的才子了。男子雖才十二歲,臉上也有些未褪去的稚氣,但也掩飾不住他精致五官和骨子里的書香氣。
由于林沐兒的父親林琦林大人是金國大祭司,大祭司,乃神職,除了不能干涉朝政,官職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百姓也是十分敬仰的。小時候太上皇特許,林氏兩個女兒便送去宮內(nèi)與皇子們在太傅那受教一些日子,剛好吳墨也隨在,一來二去,幾人聊得來便也成為了好朋友,經(jīng)常約著同游。比起天治國,金國倒算是民風開放了。
“我的墨哥哥!你可別!這焮兒姐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扒了我?guī)讓悠と??!绷帚鍍捍蛉さ馈?p> “林沐兒!你跟我在一起就不能不提她嗎!”男子微微皺眉,卻也是那般的好看。
“我爹爹可是說,我們兩家可是要結(jié)親的!”諾伊理所當然的說道。
吳墨心中不由有些煩悶,焮兒是沐兒的姐姐,但卻非一母同胞,是林大人的妾室趙氏所生,奈何林沐兒生母在生下她后,便逝世。所以讓唯一的妾室王氏,也就是林焮兒的母親坐上了正室。好在沐兒的父親對沐兒從小照顧備至,沐兒母親在世時,對王氏也是照顧有加,所以對待沐兒如同對待親生女兒一般。只是不知何時,焮兒突然表現(xiàn)的對自己有意。但奈何自己卻不通感情之事,也不想為男女之情所困。當時焮兒所贈玉佩之時,也沒有想到焮兒當時是那等心思,只是當友誼的信物,奈何知道后放在家中不戴,一日被焮兒撞見,竟聽說她哭了一整日。這才為難的帶上了。雖然自己沒有結(jié)親的想法,但是這一舉動自己只是為了不想讓焮兒失望,畢竟認識這么久,已經(jīng)把她倆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
“我是斷不會和焮兒在一起的?!眳悄f完,甩開林沐兒的手,便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墨哥哥!墨哥哥!別生氣呀!”林沐兒趕緊跟上吳墨的腳步,拽著他的衣袖撒嬌的說道。
“以后莫要再跟我說這種話?!眳悄Z氣中帶著一些不悅。
“好的,沐兒斷不會再說了?!绷帚鍍号煺f道,心里卻在想,明明是互相喜歡,為何不在一起呢,反正兩家也都會同意。
林沐兒跟著吳墨在大街上,搖搖晃晃的逛著,覺得甚是無聊。畢竟這金國大街,也沒什么地方是自己沒去過的了。吳墨似乎看出她逛的十分索然無味,便道:
“我家在郊外有一處莊子,那邊風景甚好,你可想去?”
林沐兒依舊沒精打采的說:
“莊子我家也是有的,可沒什么樂子?!?p> 吳墨挑眉道:
“我家那處的莊子,可是在青石山邊上,青石山山頂瀑布頃流下來,瀑布下面有個玉泉湖,這個天氣,那邊必定是煙霧繚繞。可聽過高山流水?形容那里的風景便不為過,若我們再筏一只小船,船上煮酒,那便是神仙般的境界了。”
林沐兒被吳墨說的甚是心動,老在書里看到這樣的描述,如今可以親自體會一下倒是不錯,隨即眼珠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忙說道:
“那倒是不錯,墨哥哥我們趕緊走吧?!?p> 吳墨不由失笑,喚來跟在身后不遠的小廝,去安排了一輛馬車。
兩人便浩浩蕩蕩的往郊外的莊子出發(fā)了。
途徑鬧市,官道車水馬龍,街道兩旁的小販吆喝聲絡繹不絕,林沐兒想著待會有得玩,饒有興趣的看著馬車窗外沿途的風景。吳墨在邊上靜靜的看著她,嘴角不自己覺的上揚。
轉(zhuǎn)眼過了兩炷香時間,馬車從官道駛到了小道,終于到一處偏遠的莊子處,這座莊子在城外青石山的半山腰處,宅子占地大約一畝地,分為前院內(nèi)宅,對普通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一座很豪華的大院了,但對于吳墨這樣的官宦世家來說,這是家產(chǎn)中一出普通的院子。
馬車停在了大門前,趕車的小廝連忙下車,把馬凳放在馬車下,吳墨先行跳下車,伸手去扶即將下馬車的林沐兒,林沐兒笑道:
“墨哥哥可真真是體貼的,以后若是誰能和墨哥哥在一起,那必定是神仙眷侶的日子了。”
吳墨聽到這話,墨色的眸子似乎閃耀了一下,隨即道:
“怕是沒誰有這個福氣了,我也喜靜。”
“那墨哥哥為何還要與我在一處,我可不是個靜的下來的人?!?p> 林沐兒眉毛一挑,有些打趣的問。
“沐兒可不一樣?!?p> 吳墨意味深長的說完,便帶著林沐兒往院內(nèi)走去。
林沐兒也未多想,下馬車后,便跟在吳墨身邊進了院子,這院子吳家人一年到頭也不來一次,只有二十來個守院的下人,現(xiàn)在個個都恭敬的垂首站在兩邊。
為首一個年紀約莫四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走近,對吳墨行禮道:
“少爺,您可是好幾年沒來莊子上了?!?p> 吳墨溫潤道:“趙管事快起,在這莊子上身子養(yǎng)的可好?”
趙管事眼中微微一動,隨即似是垂淚道:“當初多謝老爺少爺宅心仁厚,老奴身患重病不僅請了太醫(yī),還讓老奴來這宅子做管事養(yǎng)病,老奴現(xiàn)已大好,只是心中掛念老爺少爺。”
“過些日子,我回去和父親說說。今日我與林家二小姐是來游湖的,今天務必是要趕回去的?!眳悄愿懒送?,便已走到內(nèi)廳,剛落座,丫鬟便奉茶上來。
趙管事立即回到:“是,少爺您請稍等,老奴這就去準備。”隨后便退下安排出行事宜了。
沒過一盞茶功夫,趙管事便上來回話說已經(jīng)準備妥當,吳墨和林沐兒便登上小船游湖去了。
如今初春,天氣還未回暖,玉泉湖的水面上浮著一層層的霧氣,小船在水面上慢慢的劃著,吳墨和林沐兒坐在小船內(nèi),一張小桌,上面溫著壺酒,船頭一個小廝撐著船篙,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林沐兒喝了兩杯酒暖了暖身子,隨后鉆出船艙站在船尾,看著滿山滿湖的霧氣繚繞,滿臉都是興奮,說道:
“墨哥哥可真是厲害,這么美如仙境的地方都能找得到。還有這艘小船,若換成大花船,倒是失了意境了?!?p> “你可么要亂晃,這小船經(jīng)不起你折騰,小心待會咱們都落進水里了。”吳墨見她在船尾開心的直蹦,好心提醒。
“知道啦!”林沐兒聽到這話安靜了下來,忽的看見前方不遠處,水霧忽明忽現(xiàn)的有個身影,那人白衣似雪,身材修長,高立挺拔,黑色的發(fā)絲散落在肩頭,只能看見背影卻看不見正面。
“神仙?”林沐兒呢喃。
那迷霧中的身影似是一頓,隨后側(cè)過頭來看著她,林沐兒只看到那人謫仙一般的側(cè)臉,眼神輕蔑的看著她,卻也不說話,嘴唇一勾便揮袖而去。
林沐兒只覺得這側(cè)臉陌生而熟悉,明明沒見過,卻又是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再抬頭看去,這迷霧中哪有什么人,莫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明明還有一段距離,連船內(nèi)的墨哥哥都沒聽見自己的聲音,對方更不可能聽見。可是那個身影,林沐兒只覺得有種萬分熟悉的感覺,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自己身邊從小到大,也沒有這樣的人。
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