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懷中取出一帕疊好的方巾,巾上筆墨四濺,字跡清晰,這就是她匆忙傳信的目的,她將方巾交給阿楚,微風吹散了眼角的淚。
阿楚接過,星眸匆匆瞥了一眼,便揣進布囊里。
女子朱唇微啟,紅如錦綢,“公子可有何話說?”
阿楚褐眸森冷,隱存不惑,他道:“我信你?!?p> 女子嬌媚一笑,又從袖中取出一個荷花香囊,香味熏鼻,每一針每一線都蘊藏著她對他的眷戀,她道:“這個,送給你,疇昔不復,就當是此次別離的贈物?!?p> 女子這樣說,阿楚也沒有回拒,他沉默,任由女子將充滿荷香的香囊系在他腰間,白玉佩,綠荷香,枝柳灑,月影朦朧,猶如飄零的霜花,當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將事情辦好,似乎在沒有什么理由能讓他多留一分。
她癡眸睨望,眷戀不舍,多說不過是枉然,她轉身,看了眼叢林小徑的方向,驪駒蹄旋,樹影婆娑,片片黃葉翩翩起舞,她只道一句:“公子,后會無期?!?p> 阿楚戴上帷帽,黑紗遮住了臉龐,他道了一句,“珍重?!?p> 女子轉身,背影清冷,紅裳妖冶,嘶風吹的裙擺翻飛,如一朵殘凌的紅玫瑰,紅顏癡醉,夢卻破碎,她不忍回頭在看他一眼,淚痣流淌,濕了雙眼。
阿楚背著她,走像反方向,他解開馬兒的韁繩,側身上馬,馬蹄踩著習習莎草,樹林塕薆,帷帽隨風飄搖,女子終是回了頭,可惜,思念之人已策馬奔騰,背影逐漸消失于叢海。
他像是深淵,困住了她的心。
她抑轉身上馬,策馬揚鞭,各奔一方,永不重返。
夜色闌珊,月亮又偷偷躲進了云層里,崮畔河水波飐滟,湫水浺瀜,群星璀璨,眨著銅鈴般的眼睛照在了沐雪嫣的床榻上。
此時的她正在因為睡過了頭,從而不知曉阿楚的行蹤而懊惱。
“大意了大意了,千算萬算沒算到我居然會睡過頭……哎呀,這阿楚去哪了怎么還不回來?!?p> 她一邊氣憤自己,一邊推開阿楚的房間,床榻上空無一人,只有褶皺的被子像一攤面團擱在床板上。
“姑娘不必擔心,公子出去辦事,晚些會回來,姑娘還是先回去歇著吧?!?p> 黑黢黢的深夜,冷不丁從背后冒出一句話,著實嚇了沐雪嫣一跳,不用說,一聽這深沉的聲音就是黑煞,她神情忸怩,“我都睡了一天了,還睡啊?!?p> 黑煞墨瞳閃過一絲劬瘁,似是比她還憂慮阿楚的安危,“那姑娘想做什么?!?p> 真是問到點上了,沐雪嫣努嘴,睇了眼傾泄在屋脊上的月光,阿楚也尋不得,她轉眸,“也不知道這個時辰了,還有沒有飯吃……”
她又睨了眼戴著銀白面具的黑煞,“在榻上睡了一天,只吃了早上一頓飯……實在是太餓了。”她看他,想探他的思緒,誰道他眸光不驚,竟道:“公子吩咐在下保護姑娘的安危,至于別的……”
沐雪嫣泄氣,擺擺手道:“也罷,那我自己去覓食了。”
她正要往外走,卻被黑煞用寬博的膀臂給攔住了,“姑娘且慢,外面危險重重,且子時列肆已關?!?p> 沐雪嫣一想,也對,這么晚了,肯定沒有鋪子還開門,她嘆了口氣,只好回客房。
黑煞卻耳根一紅,沖著她的背影支支吾吾道:“客棧的火房,好,好像有菜和肉,若,若是姑娘,不不嫌棄,在下可為姑娘煮食物?!?p> 沐雪嫣轉身,眼角的笑濃湛,她不可置信的拍著黑煞的肩膀,“真噠,沒想到你不僅劍法好,竟然還會煮飯?!?p> 被女子搭著肩膀,黑煞的耳根更加紅了,就跟碾碎了的番茄醬,撒了一層醬汁似的,他木那的點頭,眸光閃躲,加快步子走向廚房。
沐雪嫣只道黑煞太拘謹了,無趣的聳聳肩,也跟著他走向客棧的廚房。
整個客棧靜悄悄的,連院內的那幾株蝴蝶蘭都睡得香甜,火房內漆黑一片,一路走來,沐雪嫣差點沒絆倒門檻,摔個跟頭。
黑煞點燃燭火擺放在火房的桌子上,桌案上有許許多多用絁絹苫蓋的鐵盆,沐雪嫣掀開一個,瞧見里面有糝糝玉米粒,另一些鐵盆里還有腌制的臘肉和幾條咸魚,黃瓜,菠菜,扁豆……
屋內的燭火搖曳著淡淡的燭影,黑煞借著光線開始拿柴火生火,頓時煙熏火燎,灶坑開始噴煙,嗆得沐雪嫣連著咳嗽幾聲,眼淚都快辣出來了,而黑煞就跟習慣了似的,依舊生他的火,他道:“姑娘可回客房等著,在下煮完直接端上去?!?p> 沐雪嫣捂著嘴鼻,被嗆得跑到火房門口,她通著院內新鮮空氣,拒絕道:“待會生完火我可以幫忙的?!?p> 黑煞蹲在灶坑口,襦衫垂地,熱水開始沸騰,屋內的煙也漸漸消散,他把米倒入鍋里,蓋上鍋蓋,爇騰騰的冒著香氣。
沐雪嫣雖不會做什么饕餮大餐,一些家常便飯還是很拿手的,待油煙散盡,她幫黑煞洗著玉米粒,將黃瓜切成絲,瞧見布袋還有面粉,她開始和面揉著面團。
黑煞表面看起來很粗凜,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卻比她還要細心。
他為阿楚做了碗玉糝羹,又用大蒜炒了臘肉,看的沐雪嫣是垂涎欲滴,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相比之下她的雞蛋面就顯得稍微吝嗇了些,看上去像是懶人餐。
她坐在火房的木椅上,喝了黑煞做的玉糝羹,吃著他炒的菜,滿嘴噴香,嘴角滋滋淌油,直道:“黑煞,你煮的太也太好吃了?!?p> 她看向火房門口,站的溜直的他道:“你不過來吃點?”
黑煞只睨著月色,高高的偏瘦的身影像一顆參天大樹,他頭也不回道:“我不餓?!?p> 沐雪嫣星瞳一轉,咽下菜道:“阿楚到底去哪了,怎么還不回來?”
她看出他的擔憂,她便開始套話。
誰知黑煞根本就不上她的當,只冷冷道:“公子去辦事,晚些會回來?!?p> 還是一樣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