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杯盤狼藉,孟良打著嗝靠在自己的圈椅上,盯著趴案書寫案情的李璟之,悠悠冒出一句:“你小子看上馮蓮花了吧?”
李璟之筆未停歇,面上也毫無表情,淡淡回了兩字:“不曾?!?p> 孟良撓了撓頭,很是不解,“那你剛剛那么低落作甚?”
“不過,不是就好?!泵狭济约簼L圓的肚皮,淡淡道:“她那樣的家世,非常人能與之匹配。你如此聰慧,應(yīng)當(dāng)看得更清楚?!?p> 見李璟之不言語,孟良伸了伸懶腰,朝外走了出去。
“對了......”他一個腳剎,站在門口,“案子不是已經(jīng)交接給法治院了么?你還不回去歇著?”
“難不成是想聽聽隔壁的動靜?”孟良臉上猥瑣,仔仔細(xì)細(xì)看著李璟之的表情。
果真沒什么波瀾!
無趣!甚是無趣!
他無聊的打了個哈欠,總算想起自己還是個副指揮使,頗有威嚴(yán)道:“若是無事便早些回去歇著,別遲了明早的點卯!”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
李璟之看著剛剛寫好的案情陳述,明明字跡娟秀,卻隱在滴落的墨汁下面,格外無助。
“不相配么?”
他低低重復(fù)著孟良的提醒,煩躁地將手中的紙張卷成一團。
想起剛剛看見的光景,李璟之心頭悶的厲害。他手抖著重新鋪開一卷紙張,再次沾滿墨汁,提筆卻不知該如何起頭。
墨汁順著筆尖滴落,暈開在雪白的宣紙上,李璟之木然。
再回神,一副墨蓮躍然紙上。
李璟之定定看著筆下的墨蓮,慢慢笑了,他并不是全無機會的。
這一夜馮蓮花睡得極不踏實。
她腰間有傷,這里又只有一張榻。
只能坐在圈椅里打著盹,好不容易睡著,脖子里沒有支撐,整顆腦袋不是左點就是右頓,要不是桌上卷宗過多,馮蓮花真想躺在桌上睡一覺算了。
比打盹更可怕的是生物鐘!
馮蓮花瞅著外面蒙蒙亮的天色,閉上的眼怎么也沒有困意。
她無聊的蹲在顧易身邊,妒忌的用手戳了戳他的臉頰,“都說一白遮三丑,你長成這樣,讓我們女子怎么辦?”
自家爹爹光想著準(zhǔn)備藥箱,也沒說準(zhǔn)備些女子晨起洗漱的物什。
不用照鏡子也清楚自己現(xiàn)在有多狼狽了。馮蓮花趴在魚缸那,就連魚都不肯游上來。
“你們這些現(xiàn)實的家伙,小心我把你們都烤了!”她小聲威脅著缸里的紅鯉魚,笑的賊兮兮的。
“蓮花?”
顧易的聲音還帶著睡意,他迷迷糊糊站起來,看著眼前眼腫臉腫的馮蓮花,總算找回了一絲清醒,“你在這一整晚?”
他聲音帶著驚喜,見馮蓮花不言語。小心問道:“你是不是怪我沒有去找你?”
像是回想起來什么,顧易漸漸焦急,拉住馮蓮花的手不斷問著,“那之后你怎么逃脫的?”
“有沒有受傷?”
“是不是很害怕?”
“你怎么不說話?”
顧易聲音越來越低,他緊緊握住馮蓮花的手,吶吶解釋著:“是我不好,是我警惕性太低,才會被設(shè)計了?!?p> “顧大人,你捏疼卑職了!”馮蓮花低垂著頭,剛剛還有顆眼屎沒扣掉,這下好了。形象全毀了。
她這邊有自己的小心思,顧易更加緊張,他好不容易才感覺離她近些,此事一出,蓮花必然心灰意冷。
想起宋元告知的消息,顧易心就像跌倒了谷底,婚事看來無力回天了。
說起宋元,顧易火氣蹭的就上來了,若不是他,哪里會有這些事!
可事已至此,他只盼馮蓮花能明白自己心意。
“顧易,你這有沒有梳洗的東西?”
馮蓮花回握住顧易的手,輕輕傳遞著她的羞怯。
她只主動這一回,要是顧易還反應(yīng)不過來。
那......
那只好再主動一回。
“顧......”她才抬頭,就被激動的顧易擁進了自己懷中,似是捧著稀世珍寶。
從他跪在門前力保姻緣得時候,心就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了。
即便他找了千萬種借口,即便他三番四次否定馮蓮花不是自己的喜好。
可到了這一刻,顧易才真的明白。那些借口有多蒼白。
整整八年的時光,似乎就在等這一瞬間。
“蓮花,我......”顧易頭垂在馮蓮花肩窩,臉上滿是紅暈,燒的他有些恍惚。卻依然堅定,“我心儀你?!?p> “我知道。”
馮蓮花輕輕拍著顧易的后背,她對于顧易的確有好感,誠如馮相所說,顧府的實力不容小覷。她要保馮家,必然要借助顧府的力量。
況且忠臣靠忍,只能說明是博弈的棋子,多半沒有好下場。云音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嫁給顧易,既是她心中所向,也是大勢所趨。
至于蘇棣棠,馮蓮花冷冷一笑。不追究不代表原諒。
原以為女配與女主可以和睦相處,結(jié)果是一場一廂情愿。既然這里是蘇棣棠的虐戀,那就讓虐來的更兇猛一下。
而她開始有了私心,已經(jīng)不想再推開他。
“我得洗洗?!?p> 馮蓮花窩在顧易懷中,聲音悶悶的。辨不出是喜是憂。
今日是張宏開審的時候,馮蓮花作為受害人與見證人,無論如何也要出席的。
顧易陪著她,坐在后堂等候召喚。
馮蓮花倒不懼上堂,既然爹已經(jīng)上了折子,就表明圣上對于這件事是一個追究的態(tài)度。不然,也不會讓爹連夜遞上去。
圣上既然要扯掉三王的勢力,就要殺雞給猴看,張宏無論如何都是逃不掉的。
怕就怕,圣心難測。
她把頭埋在顧易的懷中,唉聲嘆氣的蹭來蹭去。
“放心,圣心與公義是一邊的?!鳖櫼讛堊⌒慕沟鸟T蓮花,他將下巴抵在馮蓮花的頭頂,低低笑道:“今年九月就是你我大婚的時節(jié),你還想要些什么?”
“九月?”馮蓮花嗅著他身上猶如青松的味道,搖了搖頭,“我還沒想過呢,你呢?想過么?”
顧易難為情的咳了一聲,眼角眉梢恍若波光粼粼的流水,“自然,你所喜好的。我都件件添置齊全,只等你過來?!?p> “我一直都很期待。期待九月的來臨。你可愿意嫁與我么?”
馮蓮花聽不得他這樣的深情,心頭一窒,緊緊抓住顧易的衣領(lǐng)。
“馮都事,范大人請你上堂!”
孟良的聲音叫回了馮蓮花的理智,她沖著顧易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進了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