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站著兩人,悄聲私語卻又保持一定的距離,一個很想上前勾肩搭背,都被另一個巧妙躲開。
炎兒匯報完清點工作,轉(zhuǎn)身折返笙簫軒,就看到了另類的師尊,頭頂六葉銀蓮的真人就像俗世中善談的鄰家大爺,抱著膀子跟人拉家常,而不是風(fēng)輕云淡地盤腿打坐,這種情況極其罕見。
......
“葉飄零?”
“的確是此人..拜托不咎師叔在必要的情況下多照顧他,李某或許不會再來,這條單線就交由葉飄零全權(quán)代理好了?!?p> 點撥一名精英弟子也是舉手之勞的事,就是不知這名葉姓弟子的師尊是誰,背景應(yīng)該不強,否則也會跟炎兒一樣弄個肥缺,而不是派往雄踞關(guān),過著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活計。
不咎真人并不認(rèn)為李道友真是白蓮境弟子,其身上流露淡淡的氣勢,或許只有活見久的人才能感覺的出。
“道友盡可放心,您的事便是我的事,不咎還不致于利令智昏地掐斷自己的財路。”
真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李富貴恍惚察覺,自己的生意網(wǎng)絡(luò)里再多一名銀蓮境真人,先是瀟師伯,現(xiàn)在有了不咎師叔,然而才剛剛開始。
“靈壤的事師叔還是要放心上,區(qū)區(qū)三百斤已滿足不了李某的胃口,低階靈壤可源源不斷提供,咱們這支線又能消耗多少靈壤的呢,無非是貴宗九牛一毛而已嘛?!?p> 說得似乎是那回事,這次委托拍賣的三百斤靈壤被不咎真人提前預(yù)支,轉(zhuǎn)轉(zhuǎn)手便塞入某人的腰包,不無監(jiān)守自盜之嫌。
風(fēng)險很大,然而利益更大,大到能讓銀蓮境真人動心的地步!
低于市面三成的售價購得這批靈丹,又直接兌換成等價的靈壤,這里面做賬的手段就多了去了。
心平點,談笑間進(jìn)賬五百萬靈石,心黑點,昧著良心損公肥私,千萬靈石是不能少的,然而才剛剛開始。
剎那間,兩人都產(chǎn)生相見恨晚,才剛剛開始的感覺。
嘚兒..嘚兒..吟......
地面在震動,就見遠(yuǎn)處威風(fēng)凜凜闖來一隊人馬,所到之處塵土飛楊,上空還盤旋著數(shù)只靈鷲,神氣十足地翱翔俯沖。
為首這頭風(fēng)系青兜獸一騎絕塵,左手邊緊隨其后的是匹不含一絲雜毛的白色獨角獸,右手邊獅毛吼就像一團(tuán)燃燒的烈焰,發(fā)瘋一樣追趕獨角獸,再往后各式善走類的妖獸雄赳赳、氣昂昂,不可一世的樣子。
炎兒臉色大變,轉(zhuǎn)身就往樓內(nèi)跑。
不咎真人向來察言觀色,象征某人權(quán)威的青兜獸出場時,他的腰板頓時矮了三分,獸市核心區(qū)域能令他忌憚的人物不多,這隊即將而來的弟子都特么是......
僅有不喜之人登場的時候李富貴不得不看人,現(xiàn)在人和獸混雜在一起,他的眼中選擇性無視人的存在,只剩下這群精神抖擻的獸類。
嘖嘖嘖..個個都是可成長的寶貝??!
烏七八糟的隊伍如烏云壓頂般奔襲而至,本來空曠的綠蔭下倒顯得逼仄壓抑,靈鷲停落枝頭,發(fā)出聒噪的吵鬧聲,獸類打著響鼻,順帶拉下一坨坨糞便。
一紫袍大漢縱身跳落青兜獸,走到獨角獸旁,伸出胳膊,另一名嬌艷的年輕女子緊拽韁繩,獨角獸乖巧跪下前蹄,女子如蔥白的小手搭在胳膊上,被紫袍大漢輕輕攙扶下來。
紅袍青年緊隨其后,耐心安撫以火爆脾氣著稱的獅毛吼,生怕它噴出一道火線,把師姐的獨角獸尾巴給燒沒了。
其余諸位才俊站在三名靈魂人物之后,沒有人流露不滿情緒,在這種場合下,他們顯然不夠檔次。
突然!
青兜獸猛地抬頭,一絲畏懼浮現(xiàn)在它那拳頭大,映射著黑袍影子的瞳孔中,四肢顫顫發(fā)抖,似乎進(jìn)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紫袍大漢微微一愣,小青這般反應(yīng)極其罕見。
隔著面紗李富貴哭笑不得,盡量控制紫府那濃濃的戰(zhàn)意,心想你他娘地跟老子安耽點,三品上階的青兜獸可不是好招惹的家伙。
就是這個不是好招惹的念頭,立刻刺激到大腦皮層下的某根神經(jīng),一股沖天氣勢拔地而起!
青兜獸警覺,發(fā)出狂躁不安的嘶吼聲,獨角獸頭那根獨角冒出刺眼的藍(lán)光,一條火舌剛噴出兩寸就被紅袍青年硬生生拍回,獅毛吼很不服氣地瞪著主人。
驚飛了一樹的靈禽,驚嚇了一地的異獸,驚呆了一群才俊。
十余道復(fù)雜的眼神望著神秘黑袍客,難不成此人是頂級馴獸師?可為何獸族對他不僅僅懼怕,還有強烈的戰(zhàn)意?
或者他就是一頭化成人形的獸類!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不咎真人覺察到來自紫衣侯怪異的表情,心中咯噔跳動,迎上前,將李道友護(hù)在身后。
“見過不咎師叔?!?p> 微微拱手算是行禮,紫衣侯腦海不斷接受認(rèn)主靈獸發(fā)來的信息,情況很復(fù)雜,可以確信的是對方并非獸類,至于是不是人族就不得而知了。
“我這行將就木的老小兒哪敢勞你大駕,不思師兄安好?”
“家兄還在閉關(guān),用不多日就破關(guān)出來了吧?!?p> 不咎真人面色微變,沉聲問道,“不思師兄為何閉關(guān)?他不是百年前就閉過一次大關(guān)了嗎……”
紫衣侯的心思全在黑袍客身上,覺得沒必要因這個無聊的問題而分心。
身旁顏妙儀非常善解人意,還有要事央求不咎師叔,沒必要鬧成僵局,笑著解釋道,“回稟師叔,不思師尊三年前便扛過結(jié)嬰雷劫,算算時日,也就是近期出關(guān)?!?p> 嚯喳!
一記無形悶雷惡狠狠轟擊于靈臺之上,不咎真人踉蹌倒退,剎那間天地都在旋轉(zhuǎn)。
他..他..他他......
眼看就要撞在袒護(hù)之人身上,卻被一只善意的手掌托在后背。
與此同時,李富貴褪去斗篷,露出懸浮的兩片白蓮,那雙陰冷的冰眸橫掃全場,又快速戴好斗篷。
臥槽,竟然是一名陌生的旋照境弟子,一個個如臨大敵的頑固世子徹底放心下來,只是他們不解的是,唯獨認(rèn)主的獸族還在低聲嘶吼,誓死要將仇視進(jìn)行到底。
開始談?wù)?,鬧得兇就把它們收起來,紫衣侯率先拍向青兜獸寬大的腦門,隨著手臂的晃動,體型龐大的青兜獸并不費力地消失。
眾才俊紛紛動手,各種御獸妙法接二連三施展,隨著獸類數(shù)量的減少,綠蔭下清凈很多。
面對銀蓮境真人,紫衣侯還是給予必要的尊重,微微一笑道,“不咎師叔?!?p> 感覺有人在喊,不咎真人茫然無措,忽聽身后傳來沉穩(wěn)的聲音。
“不咎師叔,那人似乎有事找您。”
這聲音聽起來似曾相識,可憐不咎情緒失落,愁容滿面,沒往心里想。
“哦..”
恍惚的眼神逐漸聚焦在紫衣侯的臉上,不咎真人卻對這張臉產(chǎn)生前所未有的厭惡感,皺著眉輕哦了聲。
“聽聞師叔前不久接到幾筆委托拍賣的靈壤,若是都在的話,師侄愿出高于底價兩成的價格收購,還望師叔提攜?!?p> 這......
李富貴悄然取出一道隨機傳送符箓,扣在手心處。
“你是聽哪個畜生亂嚼舌根!”
帶著煩躁的情緒涌上頭顱,不咎真人面色鐵青,“北處暗香樓的瑣事老夫自有安排,不必?zé)﹦谥T位!”
嘿嘿,沒幾年活頭的老東西吃了秤砣了?火藥味十足,就聽不得別人結(jié)嬰的好消息,紫衣侯非但不怪罪多嘴的美嬌娘,反倒準(zhǔn)備去掌門師伯那兒告狀。
“那就打擾師叔了,師侄這里預(yù)祝不咎真人早日結(jié)嬰,咱們走!”
這話太損了!
聞言,不咎真人老臉由青轉(zhuǎn)紅,再由紅轉(zhuǎn)白......
紫衣侯轉(zhuǎn)身,可偏偏紅袍青年不為所動,極其不善地望向李富貴,厲聲喝道,“且慢!”
也唯獨此人尚未收走獅毛吼,這是要找事的節(jié)奏,既然御獸師出手,又有樂子看了,眾人彼此相視,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
“這位道友臉生得很,張某很想交個朋友,座下威獅一直不服,更想跟道友的護(hù)身靈獸比拼斗藝,咱們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今日,不咎師叔主持大局,在這綠蔭環(huán)繞的樹下來一場斗獸,若何!”
你媽媽個匹的,老子哪來的靈獸。
此刻,李富貴覺得很窩囊,先是被人當(dāng)猴耍,現(xiàn)在又纏著斗獸,很想一走了之,不咎真人卻在關(guān)鍵時刻沒有掉鏈子,善緣易結(jié),惡緣難解吶……
“狗仗人勢”的獅毛吼卷著猩紅長舌,鼻孔冒出青煙,剛才還在糾結(jié)沒有獨角獸的速度快,再加之這人類又嚇了爺爺一大跳,它怎肯服!恨不得沖上去撕咬此人。
“張師兄過于兒戲了吧。”
壓低聲音,李富貴語氣很冷。
“愿賭服輸,絕非戲言!”
身為眾人追捧的首席御獸師,張?zhí)炝枋趾闷嫘⌒〉亩~白蓮境弟子會有怎么樣護(hù)體獸類,能令蘊含白虎血脈的獅毛吼狂躁不安,若有可能的話,他并不排斥強奪人家的寶貝。
于是乎,冷冷透過面紗,李富貴早已將這種不開眼的“大貓”定為死罪,一半清蒸,另一半紅燒,剩下的雜碎一鍋燉了。
“你真要和我的妖獸動手?”
他看了看七葉白蓮境的張姓道友,怪怪問了句,仿佛在跟一頭不懂事的驢頭獸交談。
噗..
顏妙儀笑了,她聯(lián)想翩翩,這句有歧義的話太有趣了。
張?zhí)炝鑵s是怒了,怒不可竭,所以他冷笑著松開了手掌......
“嗷嗚..”
若虎嘯山林般咆哮,一團(tuán)怒放的烈火焚焚灼燒,自身的憤怒和來自主人的怒火交織在一起,獅毛吼寬厚的四爪煩躁不安來回游走,這是獸類發(fā)動致命攻擊前的試探。
隨著御獸師松開手掌,不咎真人顏面蕩然無存,客人是他的,小小七葉白蓮弟子也敢如此猖狂,剛要施展靈寂大圓滿境的威壓,忽聽身后一聲怒斥。
“滾!”
這聲怒喝若奔雷狂襲,震得銀蓮境真人耳膜嗡嗡長鳴。
天地為之變色,時空陡然一窘!
好霸道的梵音真魔功,帶著玄音的二重嗔恨不動心咒,就算是低階真魔降世也難以抵擋,所有負(fù)面嗔念就在這一喝間無限放大,又被一棒子打落云霄,重重砸在各自四相執(zhí)迷之中。
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貪嗔癡心識之境,執(zhí)著取相,往生邪見,空空色色,色色空空,天下之人又有幾個都看得破,走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