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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紅了的向日葵

第38章 冰冷的承諾

染紅了的向日葵 千本木 2044 2020-01-17 08:00:00

  火速趕來的救護車把血肉模糊的夏凡和喘成了一團的祝潔都載上了。

  熱心的民警,好心的鄰居,無心的看熱鬧群眾,把道路圍得水泄不通,救護車在近乎哀求的鳴笛聲中緩緩離去。

  此時跟坐在車里的天艮為夏凡心痛,但也心疼祝潔。

  各種心酸心碎交織在一起,天艮不敢去回憶剛剛過去的一幕,因為回憶這短短的幾分鐘,會讓天艮又多一份悔恨,少一份自信。

  明明注意到了那個換罐的帽檐壓得太低,

  明明注意到了第一次泄漏的臭雞蛋味兒,

  明明注意到了廚房隨處引爆燃氣的隱患,

  ……

  怪自己太年輕,太狂妄,太自以為是,

  一晚上滿腦子被祝潔那句喜歡你的羅曼蒂克沖昏了頭腦,

  此時,天艮很想閉上眼睛去仔細過目每一個細節(jié),可是,還不是時候。

  對面坐著的夏雨剛才還在夏凡身上哭得聲嘶力竭,被醫(yī)務人員硬拽開之后,又一通哭得死去活來,現(xiàn)在,夏雨一個人簌簌淚下已經(jīng)哭得有氣無力了。

  天艮的腦袋里斷了片,自己狠命點頭答應過夏凡去照顧夏雨那一幕,反復著又反復著,讓天艮兩個太陽穴像從里面頂了起來一樣催起了一陣陣帶著耳鳴的頭裂。

  天艮注意到了,夏雨一直盯著車廂里帶著口罩的醫(yī)務人員的眼睛,是的,此時的夏雨只能通過追隨著別人的眼神,來默默祈求夏凡的命運。

  在這樣的夏雨面前,天艮第一次有了手足無措的自卑。

  直到看見兩個醫(yī)務人員,除了眼神,清楚的搖了搖頭。

  天艮跟夏雨一樣,已經(jīng)聽不清醫(yī)務人員在跟醫(yī)院的緊急電話里說了什么,因為,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夏雨的媽媽夏凡,真的走了。

  天艮站起來,擠到了夏雨身邊坐下,想不到合適的話,天艮伸出左臂,擋住了夏雨的視線,把夏雨摟在了懷里。

  這一次,夏雨的眼睛,像開了閘的水壩,止不住的淚水,透過了天艮的衣服,甚至皮膚,天艮感覺到的眼淚是沒有體溫的,涼涼的冰冰的。

  天艮彎起胳膊,把手掌貼在夏雨的頭發(fā)上,輕輕撫摸著夏雨帶著自來卷的短發(fā)。

  從救護車到急救室到接到搶救無效的通知,整個過程短短的結(jié)束了。

  天艮倚在走廊的墻上,等著夏雨跟夏凡告別出來了,才迎了上去。

  再次把夏雨摟在懷里的時候,夏雨已經(jīng)沒了眼淚。

  “你知道我媽是多好的一個人嗎?”這次,夏雨先開了口,天艮不知道怎么回答,輕輕點了點頭。

  “我爸在我小學的時候,拋棄我們走得很突然。這個別人眼里的孝子,甚至也狠心扔下了我那個癱瘓了的奶奶。

  我奶覺得對不起我媽,幾次想自殺都被我媽攔了下來。

  后來,我們開心的生活了幾年。

  再后來,她已經(jīng)沒了意識,生活不能自理時,每天都是我媽用手去摳著大便,也一直沒放手,最后,讓我奶體體面面安安穩(wěn)穩(wěn)的走的?!?p>  天艮一直靜靜的聽著,

  “我媽對外人也是如此,外面突然下個雨,我媽會把家里的塑料布剪成一塊塊,送給樓下的修路工人們。

  對你們也是吧。就是因為幫了你們,才……”夏雨的眼淚鼻涕是突來的夏日驟雨,蹭了天艮一身,說到這兒,說不下去了。

  “我不會讓我媽這么不明不白的走的?!毕挠晖崎_了天艮,兩只手握成了拳,在天艮胸前反復狠狠敲打了起來。

  天艮身上的灰掩蓋了幾處還在流血的傷,沒來得及處理,這時候,即使不碰,也是疼的。但天艮沒有躲,也沒有后退,“嗯,不管你想干什么,有我在,一直在?!碧祠掭p輕用手擦了擦夏雨臉頰上的淚水,終于開口了。

  夏雨聽到了天艮的聲音,抬頭迎上了天艮的眼睛,眼睛里清澈如水,沒有一絲隱藏。夏雨被這一絲欣慰而打動,把頭深深的埋進了天艮的胸膛。

  在迎上夏雨的目光時,天艮想起了剛才冰涼的眼淚,這雙冰冷的眸子帶著刺骨的寒光,眼前的夏雨讓天艮突然有些不認識了。

  ……

  林寬橫抱著林欣欣推開家門的時候,林寬媽媽秀蘭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

  秀蘭,這么多年來一直自認是個不稱職的媽媽,但卻自負是個敬業(yè)的護士。

  看見林寬被染紅了的褲子,秀蘭一句話沒多說,拖來了墊子,示意林寬把林欣欣放下。

  秀蘭在醫(yī)院里選擇了做護士而不是產(chǎn)科醫(yī)生。

  但衛(wèi)校剛畢業(yè),下鄉(xiāng)的時候,秀蘭從跟隊到成手,一個人接生的是上百個嬰兒。

  尤其80年代初期,剛剛生完林寬的秀蘭,在林寬剛滿月時就歸隊了。為了積極響應計劃生育,醫(yī)生的數(shù)量遠遠不夠,走到光大農(nóng)村,挨家挨戶的套環(huán)結(jié)扎做人流,這其中最讓秀蘭引以為榮的就是接生了。

  每一次迎接一個新的小生命,都讓秀蘭覺得自己的工作意義非凡。

  但其中也經(jīng)歷過了救不起來,甚至是去扼殺于羊水的工作,回到醫(yī)院,秀蘭放棄了產(chǎn)科,選擇了護士。

  因為秀蘭的工作信仰只有四個字——“救死扶傷”。

  比起在農(nóng)村只能找到剪刀,布和熱水的環(huán)境,林寬家里有各種消毒藥劑器材,眼前的接生對秀蘭并不是什么挑戰(zhàn)。

  秀蘭摸了摸林欣欣的肚子,心里有數(shù)了,轉(zhuǎn)過頭對林寬說,“這里有我,你出去吧?!?p>  在農(nóng)村的時候,最好用的方式就是告訴家里,男人在屋里不吉利,這樣沒了添亂的人,秀蘭反而輕車熟路指顧從容。

  可是,跟自己的兒子林寬,秀蘭說不出理由,不想因為火氣在心頭,影響救人,就直接趕他出去了。

  林寬盡管不知道林欣欣是什么狀況,但林寬清楚,媽媽秀蘭在她的天份職業(yè)上,只要攔下來的事兒,就會有個讓人放心的結(jié)果。

  擔心林欣欣不假,但林寬心里一直也惦記著夏凡幾個人,還有那個此時可能沒人照顧得上的祝潔,問了問秀蘭急救醫(yī)院的方向,林寬戴上頭盔,又跨上了摩托。

  劃過夜空的引擎,讓懸著的心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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