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斌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碰上了正在找他的夏蘭。
夏蘭跑過來緊緊抱住梁斌,哭道:“你去哪了?我們都在找你!你嚇死我了!”
梁斌毫無感覺的任由夏蘭抱著,他還沒有從剛才與安國華的談話中緩過神來。
夏蘭拉著梁斌的手,道:“走,回家,伯父買了只雞,我給你燉雞湯。”
梁斌回到住處,梁春剛沒有責怪他。梁春剛要下廚做菜,卻被夏蘭攔住。
夏蘭讓梁斌、梁春剛和徐輝坐在餐桌旁,她獨自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就像變魔術(shù)似的端上來好幾盤熱氣騰騰的菜肴。
梁春剛:“夏蘭,菜夠了,別再做了?!?p> 夏蘭又將剛做好的雞湯放到餐桌上,道:“梁叔叔,梁斌身上有傷,需要補身體,我多做一些他愛吃的?!?p> 梁春剛:多好的姑娘。梁斌,快吃吧,別辜負了人家的心意。
梁斌:“我不餓。”
徐輝:“你從76號出來就沒吃過東西,怎么會不餓?”
梁春剛嘆了口氣,道:“兒子,跟爹回東北吧。你這個樣子,爹實在不放心。”
梁斌斬釘截鐵的:“我不回去,這事兒沒必要再聊了?!?p> 梁春剛:“上海這么亂,有什么好?還是跟我回去安安分分的做生意吧?!?p> 梁斌:“我沒法像你那樣做一個安安分分的亡國奴!”
徐輝有些生氣:“梁斌,伯父是在關(guān)心你,你不該這么跟他說話!”
梁斌:“我不走!我不能讓婉平就這么白白死了!”
梁春剛:“那你還想怎么著?胳膊擰得過大腿嗎?”
徐輝:“梁叔叔,您先別急,他現(xiàn)在身上都是傷,說的是氣話?!?p> 夏蘭:“對,讓他先把傷養(yǎng)好再說吧?!?p> 這時敲門聲響起,夏蘭起身開門,周水生站在門外。
夏蘭:“您找哪一位?”
周水生:“請問梁春剛先生在嗎?”
梁春剛走了過來:“你好?!?p> 周水生:“梁先生,秦先生請您和貴公子今晚到大世界餐廳吃飯?!?p> 梁春剛:“好的,先代我謝過秦先生?!?p> 周水生:“到時候我會開車來接你們?!?p> 梁春剛:“麻煩您了?!?p> 周水生:“不客氣,我先走了?!?p> 梁春剛:“請慢走?!?p> 梁春剛把門關(guān)上,回到餐桌旁。
梁斌:“爸,晚上您自己去吧,我不去了?!?p> 梁春剛:“你這叫什么話?沒有秦海天出頭,你現(xiàn)在還在76號里呢!不能讓人家說咱們不懂禮數(shù)!”
梁斌:“在上海誰不知道那家伙!為了錢什么都肯干,我實在不想與那種人有瓜葛!”
徐輝:“梁斌,我也討厭秦海天,但是我得說句公道話,人家救了你,這頓飯你還是應(yīng)該去的?!?p> 梁春剛:“你看人家徐輝多懂事!你要是不去,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梁斌起身氣沖沖的走進臥室。
夏蘭:“伯父,他要是真不想去,您就別逼他了!”
看著夏蘭如此維護梁斌,徐輝有些心痛。
徐輝明白,無論梁斌做什么,夏蘭都會無條件的站在梁斌那邊,因為她愛他。
徐輝心里愛著夏蘭,可夏蘭的心卻被梁斌占據(jù)著;梁斌愛著劉婉平,可劉婉平卻死了。也許愛情永遠不會是一個圓滿的圈,因為它永遠伴隨著悲傷與遺憾。
想到這里,徐輝倍感失落,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秦海天和許曼坐在金碧輝煌的包間內(nèi),餐桌上擺著豐盛的菜肴。
服務(wù)生將門推開,梁春剛和梁斌走進包間。
梁春剛:“秦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您先到了?!?p> 秦海天:“沒關(guān)系,這就是梁斌吧。”
梁春剛:“對,就是他。還不謝謝秦先生?”
梁斌不太情愿的:“謝秦先生?!?p> 秦海天:“坐吧?!?p> 梁春剛和梁斌坐到餐桌旁,服務(wù)生開始給眾人倒酒。
當服務(wù)生走到梁斌身邊時,梁斌擋住酒杯,道:“我不喝酒?!?p> 許曼對服務(wù)生說:“你先出去吧?!?p> 服務(wù)生向許曼微微鞠了一躬,離開了包間。
秦海天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梁斌身上,梁斌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梁春剛:“梁斌呀,這回多虧秦先生出手相助,不然你可就沒命了。”
梁斌:“我不都謝過了嗎?”
梁春剛生氣的:“你這孩子!”
秦海天笑著對梁春剛說道:“孩子在里面遭了那么大罪,咱們就別總提這事兒了?!?p> 梁春剛:“您多見諒?!?p> 秦海天:“梁斌哪,今后有什么打算?”
梁斌:“沒什么打算,繼續(xù)搞話劇?!?p> 秦海天:“哦,挺好,我也喜歡聽戲?!?p> 許曼:“老爺,話劇跟京劇是兩回事?!?p> 秦海天:“依我看,各個劇種都大同小異,只不過唱腔略有差別而已?!?p> 許曼:“老爺,話劇只說話,沒有唱腔?!?p> 秦海天:“哦,那可能跟相聲類似。”
梁斌看著不懂裝懂的秦海天,心中充滿了鄙夷,便說道:“跟群口相聲類似?!?p> 許曼聽出梁斌是在暗諷秦海天,便將話頭接了過來,道:“梁斌,我是話劇迷,有機會去看你們演出?!?p> 梁斌:“我們只演抗日話劇,您敢去看嗎?”
許曼笑了笑:“有什么不敢的?只要演出是合法的,大家都可以去看?!?p> 秦海天:“梁斌,說相聲就說相聲,不要跟政治攪在一起,免得給自己惹麻煩。你進過76號,更應(yīng)該明白其中的兇險了?!?p> 梁斌:“我進了76號才更明白日本人和漢奸的可恨之處,在中國的土地上,他們隨意折磨屠殺中國人,只要我這條命還在,我就要跟他們血拼到底!”
秦海天不以為然的:“年輕人血氣足火力壯,但命只有一條,現(xiàn)在時局紛亂,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p> 梁春剛:“梁斌,秦先生說的對,他的話你一定要聽?!?p> 梁斌起身道:“秦先生,我再次感謝您救我出來,但我們實在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今后還是不要再見面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梁斌推門揚長而去。
梁春剛連忙站起身來:“秦先生,您別生氣,我去說他!”
梁春剛急忙跑出包間。
秦海天笑了笑:“這小子脾氣還挺大,跟我有點像?!?p> 許曼:“老爺,他長得跟文寬太像了,保準是您的兒子。”
秦海天嘆了口氣:“是啊,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想起了文寬,可惜文寬再也沒法坐在我身邊,陪我吃飯了。”
許曼安慰秦海天道:“老爺,文寬沒了,老天爺又給您送來個兒子,您應(yīng)該高興才對?!?p> 梁斌走出餐廳大門,梁春剛追了上來,一把拽住他。
梁春剛生氣的:“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呢?說走就走,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擱?!”
梁斌:“爸,你不在上海,不知道秦海天都干過什么事。跟他呆一分鐘我都覺得惡心!”
梁春剛:“那好,咱們不說他,說說你。家里現(xiàn)成的生意不做,非要在上海演什么話劇,你演個話劇就能救國了?就能把日本人演跑了?”
梁斌:“我們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只要我活著,它就會一直存在,直到所有中國人都被喚醒,將日本人趕出中國!”
梁春剛嘆了口氣,道:“我說不過你。人哪,怎么活都是一輩子。我已經(jīng)定了兩張今晚的船票,你要么跟我回東北,要么永遠別認我這個爹!”
梁春剛轉(zhuǎn)身走進餐廳。
梁斌知道父親這回是真生氣了,他明白父親是為他好,但是他實在不想回到那個被日本人統(tǒng)治的滿洲國。他受不了在中國的土地上無端的遭受日本人的盤查,他更受不了每天站在自家的店鋪門前向日本天皇所在的方向鞠躬,他寧愿去死也不愿接受這種屈辱。
此時,梁斌更想念劉婉平了,因為她是最懂他的人。
劉婉平被安葬在盧家灣公墓,梁斌拿著一束白玫瑰緩緩走到她的墓碑前。
梁斌呆呆的看著墓碑,心里卻仍然不愿接受劉婉平已經(jīng)去世的事實。
他將白玫瑰放到墓前,伸手撫摸刻在墓碑上的名字,緩緩說道:“婉平,你說過要當我這輩子的女主角,將來讓我們的孩子在劇場里長大,你給了我那么多對未來的想象,現(xiàn)在突然拋下我離開了!也許你是因為任務(wù)來到我身邊,也許我根本不了解你,可是為了愛你,我付出了全部心力??!”
梁斌忍不住扶著劉婉平的墓碑痛哭起來。
果然如安國華所料,此時潘宇和楊銳正躲在在不遠處的松樹后守株待兔。
楊銳看著在墓碑前痛哭的梁斌,道:“這哥們兒哭得夠傷心的,搞得我都快哭了?!?p> 潘宇撇嘴道:“戲子都這樣,感情來得快,去得更快?!?p> 楊銳:“那妞兒確實挺漂亮的,尤其是使槍的時候更颯!”
潘宇拍了一下楊銳的頭,道:“怎么沒讓她把你斃了!”
楊銳笑道:“那我也值了,寧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p> 楊銳掏出煙,剛要點上,被潘宇奪過來扔到地上。
潘宇:“說了多少遍了,盯梢的時候不許抽煙,容易暴露?!?p> 楊銳將煙撿起來揣回兜內(nèi),繼續(xù)盯梢,看到梁斌起身緩緩離開了公墓。
楊銳:“隊長,還用跟著這小子嗎?”
潘宇:“算了吧,他又不是共產(chǎn)黨,看看待會兒還有沒有人來?!?p> 雖是夜晚,碼頭依然人來車往,喧鬧不已。徐輝和夏蘭陪著梁春剛來到碼頭。
徐輝輕聲問夏蘭:“梁斌跑哪去了?伯父要走了他也不來送送?”
夏蘭輕聲道:“你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p> 梁春剛:“你們別嘀咕了,梁斌不會來了,沒人比我更了解他,他那股牛脾氣一上來簡直六親不認?!?p> 夏蘭安慰梁春剛道:“伯父,您別傷心,我們會說他的?!?p> 徐輝:“對,我讓他給您寫信。”
梁春剛嘆了口氣,道:“算了,強扭的瓜不甜,孩子大了,管不了了,由他去吧?!?p> 這時夏蘭高興的拉了一下梁春剛,道:“伯父,您看!”
梁春剛轉(zhuǎn)過身來,看到梁斌穿過人群,緩緩走到他面前。
梁斌愧疚的說道:“爸,對不起,我不能跟您回去。”
梁春剛:“我已經(jīng)想到了。我往你的存折上存了錢,想吃什么就吃,別舍不得花錢,別總熬夜,對身體不好?!?p> 梁斌:“我記住了,您也要保重身體?!?p> 上船的鈴聲響起,乘客們紛紛走向客輪。
梁斌跪到梁春剛面前,道:“爸,兒子不孝,您多保重!”
梁春剛的眼睛濕潤了,他沒說話,從徐輝手中拿過拎包,轉(zhuǎn)身走向客輪。
梁斌看著梁春剛的背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