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起,梁斌以為梁春剛派人送命令來了,連忙將素描夾到書中,起身跑去開門,門外站著的卻是徐輝。
一個念頭忽然閃進梁斌的腦海:徐輝該不會是梁春剛的手下吧?被自己父親騙了二十年,再被好兄弟騙,梁斌可真是不想活了。
徐輝:“愣著干嘛?不讓我進去?”
梁斌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瞎想,讓徐輝進屋。
徐輝疲憊的坐到沙發(fā)上。他剛從山東乘船回到上海,路過梁斌的住處,便上來歇歇腳。
梁斌問:“見過夏蘭的父母了?”
徐輝嘆了口氣:“我東打聽西打聽,終于在山里找到了那個村子,可那里曾遭到日軍的轟炸,已經(jīng)成為一片廢墟,村民都跑了?!?p> 梁斌愧疚道:“我對不起夏蘭?!?p> 徐輝嘆了口氣,道:“現(xiàn)在還說這些干嘛?”
梁斌:“你的工作有著落了嗎?”
徐輝:“有個朋友介紹我去公共租界一家電影雜志面試,過兩天我去試試?!?p> 梁斌:“那個雜志社?”
徐輝:“《銀幕之星》。”
梁斌:“我看過那本雜志,主要介紹美國電影,挺好的。”
徐輝:“也不知道我的英文能不能過關(guān)。你呢?”
梁斌:“還沒想好,等等再說。你還沒吃飯吧?咱們下去吃一口吧?!?p> 梁斌和徐輝到弄堂里的小吃攤吃了碗陽春面,徐輝吃完便離開了。
梁斌正往家走,一個不認(rèn)識的男人走到他身邊,低聲說了句:“立刻去閱文書店?!闭f完那人快速走開。
梁斌回頭看了看,那人已經(jīng)消失在弄堂的拐角。
看來梁春剛的計劃已經(jīng)制定好了,梁斌頓時興奮起來,他終于要開始執(zhí)行任務(wù)了。
梁春剛在閱文書店的內(nèi)室看報紙,從他回到上海就沒出過這間屋子。這不光是為了保護自己,也是為了保護梁斌。
秦海天在上海爪牙密布,如果他知道梁春剛?cè)栽谏虾?,一定會懷疑梁斌,奪回法幣模板就會變得異常困難。
梁斌走進內(nèi)室,梁春剛將報紙放到桌子上。
梁斌沒說話,梁春剛能感覺到梁斌已經(jīng)與他產(chǎn)生了隔閡。以前他們也經(jīng)常吵架,但這次不同。對于兒子來說,父親本該是他最信任的人,可父親卻在忽然間變成了另一個人,這對任何一個兒子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打擊。
梁春剛:“我們?yōu)槟憬咏睾L彀才藕昧死碛伞9适率沁@樣的,你始終忘不掉劉婉平,兩天前去酒吧借酒澆愁,遇到一個叫莎莎的舞女。你們倆酒后亂性,發(fā)生了關(guān)系。莎莎是青幫大佬何兆林的情婦,何兆林要殺了你,你去找秦海天尋求保護,由此進入秦公館?!?p> 梁斌開始還認(rèn)真的聽著梁春剛的講述,越聽臉色越陰沉。梁春剛說完,梁斌立刻斬釘截鐵的說道:“不行!”
梁春剛:“怎么了?”
梁斌:“不過是編個接近秦海天的理由,犯得上這么糟踐我嗎?”
梁春剛:“這個故事跟你最近的經(jīng)歷與狀態(tài)很吻合,秦海天應(yīng)該會相信?!?p> “你怎么知道秦海天不會暗中調(diào)查此事?”
“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派人跟何兆林打好招呼,如果秦海天去找他,他會配合我們演好這出戲?!?p> “何兆林是青幫大佬,他會愿意往自己頭上戴綠帽子?”
“他欠戴老板一條命,必須幫我們。”
“我不管!這個故事有辱我的人格,你們換一個!”
“怎么就侮辱你人格了?你們這些搞藝術(shù)的不就喜歡搞這些風(fēng)花雪月嗎?”
梁斌吼道:“那是你的偏見!別把搞藝術(shù)的人都想得那么臟!”
梁春剛怒道:“你跟誰說話呢?我是你的上級!你的職責(zé)是服從,沒資格挑肥揀瘦!”
梁春剛用上級口吻跟梁斌說話時,語氣是不容辯駁的。梁斌心里很委屈,用沉默來反抗。
梁春剛平靜了一下情緒,道:“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軍統(tǒng)特工,必須放下真實的自我,去扮演很多不同的角色。跟你以前演話劇不同,從今以后,你必須時時刻刻演戲,如果有一分一秒出戲,你就會丟了性命。你給我交個底,你到底做不做得到?如果做不到,該干嘛干嘛去!”
梁斌咬了咬牙,道:“做得到!”說完轉(zhuǎn)身走出了內(nèi)室,陳兵跟了出去。
梁斌走在弄堂中,心中越想越氣,被跟在后面的陳兵叫住。
梁斌沒好氣的:“干嘛?”
陳兵:“組長讓我?guī)湍慊瘖y?!?p> 梁斌疑惑的:“化妝?化什么妝?”
陳兵走到梁斌面前,道:“你得罪了何兆林,怎么可能不吃苦頭?”
梁斌:“什么意思?”
陳兵一拳猛的打在梁斌的臉上,梁斌向后踉蹌幾步,臉上頓時發(fā)青。
梁斌吼道:“你瘋了嗎?”
陳兵笑著:“你化妝用脂粉,我化妝用拳頭?!?p> 陳兵對著梁斌又是幾拳,憤怒至極的梁斌出手還擊,可他哪是陳兵的對手,不一會兒就被打得鼻青臉腫。
陳兵仔細(xì)看了看梁斌的臉,道:“妝化得差不多了。”
梁斌吼道:“說打就打,你們就這么對待戰(zhàn)友?!”
陳兵:“你這樣去找秦海天,可以增加你的可信度。你別恨我,這是組長的命令。”
梁斌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喊道:“讓手下打自己的兒子,有這樣的爹嗎?!我不去了!”
陳兵安慰梁斌道:“別耍小孩子脾氣了,這都是為了你好,把故事記牢,去干正事吧。”說完便走開了。
梁斌回到住處,看著鏡子中鼻青臉腫的自己,心中憤恨難當(dāng)。
他理解父親這樣做確實是為了保護他,可是他的情感依然受到了很大傷害。
算了,當(dāng)特工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選了就要走到底!
梁斌平靜了一下思緒,決定趁臉上的傷剛剛出爐,立刻去找秦海天,這樣效果更好,這頓打也沒白挨。
在梁斌心里,秦海天跟父親兩個字根本沾不上邊兒;但是作為對手,秦海天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
秦海天本是一條泥鰍,在風(fēng)云詭譎的上海灘幾經(jīng)生死修煉成龍,靠的就是精明與兇狠。萬一在秦海天面前露出馬腳,就算梁斌與他有血緣關(guān)系,估計也要被扔進黃浦江喂魚。
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就要面對這么可怕的對手,梁斌心里既緊張,又有一絲莫名的興奮。
陳兵拿著新買的報紙走進閱文書店的內(nèi)室,將報紙遞給梁春剛。
梁春剛接過報紙,邊看報紙邊說:“聽說你把梁斌打得夠慘的?!?p> 陳兵撓了撓頭,道:“還好吧,我沒下重手呀?!?p> 梁春剛:“他長這么大,我都沒那么打過他?!?p> 陳兵:“老師,您也知道,我一動手就收不住,對不起?!?p> 梁春剛:“沒事兒,他被打得越慘,秦海天就越心疼,也越容易相信他。那個叫莎莎的舞女,你跟她說清楚了?”
陳兵:“說清楚了,錢也給她了。如果秦海天的手下去問她,她知道該怎么說。”
梁春剛放下報紙,看著陳兵道:“聽說你在上海經(jīng)常跟一些舞女混在一起。”
陳兵臉紅道:“我是為了開展工作,那些女人整天在舞廳跟各色人等打交道,能提供一些情報?!?p> 梁春剛:“哼,這個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女人嘴快,萬一她們知道了你的身份,后果不用我說。軍統(tǒng)從成立到現(xiàn)在,有多少人栽在女人身上,你心里沒數(shù)?”
陳兵:“老師,您放心,我還沒活夠呢,曉得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