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將梁斌從反省中驚醒,他起身開門,周水生站在門外,請梁斌去秦海天書房。
梁斌迅速平復了自己的心情,來到秦海天的書房。
秦海天:“在這里住的習慣嗎?”
梁斌故作羨慕道:“挺好的。這么豪華的房子以前只在電影里看過,沒想到真有機會進來住?!?p> 秦海天:“你離開星火劇社后找工作了嗎?”
梁斌:“本來想找個工作,可是又遇到一些雜七雜八的事,就耽擱了?!?p> 秦海天:“有沒有興趣到海天公司工作?”
梁斌低頭不語,他不能讓自己顯得太主動,否則會引起秦海天的疑心。
果然,秦海天見梁斌沒說話,便說道:“我雖然跟何兆林談妥了,但不代表你現(xiàn)在就安全了。青幫那些人的做事風格想必你也聽說過,沒準兒哪天你被汽車撞死了,也只能說是意外?!?p> 梁斌知道秦海天是在嚇唬他,嘴上卻道:“終歸是我做錯了事,他們非要殺我,我也只能認命了?!?p> 秦海天:“屁話!我?guī)湍惆咽虑閿[平了,你又說這種話,你小子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呀。”
梁斌故作委屈道:“秦先生,我……”
秦海天打斷梁斌道:“從你被抓進76號,到后來潘宇被殺,又到你搞了何兆林的女人,都是我替你解決。你以為這些事是動動嘴皮子就能搞定的?”
梁斌愧疚道:“秦先生,我知道您為我破費了不少,可是我現(xiàn)在實在沒錢償還您?!?p> 秦海天:“有沒有錢是一回事,有沒有感恩之心是另一回事。有感恩之心的人,即便沒錢,也會盡最大努力去回報幫他的人,甚至以命相報,這是江湖的規(guī)矩。”
“秦先生,我懂您的意思,可我只是個搞話劇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幫得上您。”
“上海被日軍占領后,有錢的、沒錢的都跑到租界避難,租界的娛樂業(yè)反倒比以前更繁榮了。除了舞廳和賭場,電影將會是最火爆的生意。我剛剛收購了巨輪電影公司,你去當總經(jīng)理吧?!?p> 梁斌驚訝道:“可是我沒拍過電影。”
秦海天:“拍兩部不就會了嗎?你做幾部賣座的片子,就能把欠我的錢還清了?!?p> 梁斌故意擺出一副藝術家的架子,疾首痛心道:“現(xiàn)在的電影盡拍一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這是對藝術的褻瀆,我不想干這種事情?!?p> 秦海天喝道:“你甭跟我談什么藝術,我不懂那東西!我這個人從不做虧本買賣,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錢,你必須給我掙回來!不然我可是翻臉不認人的,不管你是誰!”
梁斌聽到這話,覺得答應的時機到了,便說道:“秦先生,既然您這么信任我,我可以去巨輪影業(yè)任職。但是我事先聲明,拍電影有賺有賠,賺了錢都好說,萬一賠了錢,我豈不是欠您更多了?”
秦海天:“我最看重的是態(tài)度。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都可以學,只要你盡了力,即便交了些學費,我就權(quán)當是對你的投資,我相信你一定能幫我賺到錢?!?p> 梁斌:“那好,我就盡力而為吧?!?p> 黃瀚文奉秦海天之命,帶梁斌乘車前往巨輪影業(yè)就職。
黃瀚文心里對梁斌厭惡到了極點,因為梁斌的出現(xiàn)給他設定好的大好未來增添了極大的變數(shù),他為此忿忿不平,卻也無可奈何。
現(xiàn)在馮玉華把梁斌當成了秦文寬,梁斌在秦公館有了秦海天和馮玉華兩個保護傘,無論如何也動不得。
不過現(xiàn)在動不得不代表永遠動不得,咱們走著瞧。
黃瀚文微笑著問梁斌道:“梁先生,我以后是不是該叫您少爺?”
梁斌連忙推辭道:“不必了,叫我梁斌就行。”
黃瀚文:“那還是叫梁先生吧。梁先生,我看過您演的話劇?!?p> 其實黃瀚文根本沒看過梁斌的話劇,他這么說只不過是想跟梁斌拉近距離,好讓梁斌對他沒有戒備之心。
梁斌聽了很高興,道:“是嗎?請多指教。”
黃瀚文:“不敢當,我是學化工的,對藝術一竅不通,只是看個熱鬧而已?!?p> 梁斌:“是啊,中國現(xiàn)在看熱鬧的人太多了。”
黃瀚文故作憂憤道:“梁先生,雖然我是從日本留學回來的,但我對日本人企圖亡我中華的行徑是非常憤慨的。我也想像魯迅先生那樣為救國吶喊,奈何我只是個理工男,實在沒那種才華?!?p> 梁斌聽了有些感動,道:“我不是針對你?,F(xiàn)在國勢危急,任何有良心的中國人都應該警醒過來,拯救苦難中的祖國!”
黃瀚文嘴上跟梁斌聊愛國,心里卻在不停的盤算:秦海天的產(chǎn)業(yè)遍布航運、賭場、舞廳和煙館,電影只是其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一部分,這說明秦海天對梁斌是有戒心的。但秦海天把剛收購的巨輪影業(yè)交給梁斌經(jīng)營,說明秦海天想把梁斌留在身邊觀察。如果梁斌經(jīng)營得力,難保秦海天不會將海天公司的核心部門交給他,畢竟血緣關系在中國人看來是任何其他關系都無法替代的。
如果真的那樣,就算黃瀚文娶了秦夢琪,也只能跟著梁斌喝湯了。
黃瀚文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但他需要等待時機。
梁斌心里也在盤算著黃瀚文會不會參與印制偽鈔,如果他參與了,就一定知道法幣模板在哪。
梁斌想試探一下黃瀚文,但最終忍住。黃瀚文十有八九是秦海天派來監(jiān)視他的,如果他問起模板的事情,黃瀚文一定會告訴秦海天,那他就暴露了。
梁斌和黃瀚文雖然各懷心事,嘴上卻依然天南海北的聊著,這也算是同車異夢吧。
徐輝去梁斌的住處,敲門卻無人開門。這讓徐輝有些緊張,梁斌該不會又闖禍了吧?
徐輝向鄰居打聽梁斌最近的行蹤,鄰居說梁斌這兩天好像沒回來。徐輝更擔心了,他想起梁斌經(jīng)常去劉婉平生前住的那間房子,連忙趕了過去,可是依然無人開門。
現(xiàn)在的上海天天有人失蹤,失蹤基本上就代表了悄無聲息的死亡。
想到這里,徐輝連忙去巡捕房報案。巡捕房的警力都在忙著排查那個連環(huán)殺手,根本沒人搭理徐輝,徐輝只好離開。
徐輝焦慮的時候會來到黃浦江邊,用手撩撥冰冷的江水,那寒冷似乎能讓他盡快的冷靜下來。
他不由想起了當初在星火劇社的日子,梁斌、劉婉平、夏蘭,每一個人都在舞臺上發(fā)著光,仿佛青春會永遠凝固在那個瞬間,然而這么短的時間,一切都改變了。
夏蘭清純的面孔又出現(xiàn)在徐輝眼前,徐輝流下了思念的淚水。
逝者如斯,不舍晝夜。這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殘忍。
徐輝用手捧起冰冷的江水洗了洗臉,起身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