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宴面對著墻站著很久,垂著頭眼神渙散,長發(fā)自然的散落。
無法控制的錯覺,沒人能夠理解她經受著怎樣的煎熬。身體的毛孔仿佛聚集著無數(shù)的小蟲,酥酥癢癢疼痛萬分。
密密麻麻地鉆進骨肉,恨不得狼狽地蜷縮手腳封閉在方寸之地。
她早該料到最近糟糕的事情頻頻發(fā)生,愈發(fā)無法控制。
躁郁癥真的是件讓人備受煎熬的痛癥。
反復懷疑自己,情緒得不到宣泄,整個人變得神經質,用最無情的方式傷害自己傷害身邊最親近的人。
陳九宴猛得抬起手攥拳,砸向墻體。
江恣在一旁看得膽戰(zhàn)心驚,若是早早知道她會用這種自殘的方式冷靜,她絕不會離開她半步。
“九宴!”
那聲驚呼在耳邊似乎像被按了慢速,拖著長音在耳邊響起。
陳九宴后身涌來一道力將她扯后幾步,打出去的拳頭調轉方向松了力氣,隨后被圈入溫暖的懷里,淡淡的薄荷味。
陸明祈可以清晰感受到懷里女孩顫動的動作,若不是他剛剛及時趕到,以陳九宴剛剛的力道打下去,這手怕是有幾天安分的了。
他像安撫孩子一樣安慰著陳九宴,“別擔心?!?p> 陳九宴抬手揪住陸明祈的衣角,確認手里的觸覺是真實存在的。她此時此刻就宛如漂浮在茫茫海面抓著浮木飄蕩的流浪者。
陳九宴緊緊摳著陸明祈校服的衣料,隔著不薄不厚的布料,骨節(jié)之間磨動著。
不舒服,就是不舒服。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找不到源頭。這種不清不楚的煩躁讓她沒法安靜下來,備受煎熬。
以至于到后來陳九宴徹底放棄,不做掙扎。
她病態(tài)地想著,如果習慣了這種感受,是不是就會病好了。
陳九宴的手指扣到骨節(jié)發(fā)白,像是好不容易得到慰藉,她忍不住悲鳴。
她被深深的負罪感包攏著沒有空隙,像是被人關進容器瓶中一點點抽離氧氣那般窒息。
易琛輕輕動了下怔住的江恣,“噓。”然后擺個手勢帶著江恣離開。
陸明祈少有地柔聲,“干什么,你現(xiàn)在厲害了啊,墻怎么惹你生氣了還要報復回去?!?p> 陸明祈見過陳九宴犯病的樣子,那晚的她神色陰沉,眼底沒有任何情緒的涌動,活像一潭死水。
沒有痛覺,沒有感官,旁若無聞。
沉重感莫名其妙地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滲進每一寸縫隙,讓你的精神世界分崩離析。
他最怕陳九宴哪天語氣如常地告訴他,覺得這個世界沒有意思。
他寧可她因為些莫須有的事情氣得跳腳或者打他一頓,也不愿意看到陳九陽剛剛那副自暴自棄的頹廢樣。
整個人就像是冷硬的冰塊,從高處拋下,給了地面沉重的一擊,自己也同他們同歸于盡。
“我認識的陳九宴可不是這樣的。”陸明祈似乎想到了什么,輕笑。
“她啊脾氣不好?!?p> 感受到懷里的小家伙報復似地掐了下他腰間的肉,還不樂意了。
“她和女孩子不一樣,長得漂亮?!?p> 陸明祈眉眼微彎,像是嗤諷自己膚淺的行為。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此看來他算不上罪大惡極。
只是肖想來自純白之地的精靈,恐怕這是上帝都無法饒恕的罪過。
“愛漂亮,所以如果穿了漂亮裙子那一天都是乖乖牌九宴,笑起來的樣子甜甜的。”
“不過出門穿得是褲子的話,那才是解放天性,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有很多男孩子都怕你。還說我是被你罩著的小白臉?!?p> 陸明祈的思緒飛回到時間的開始。
陳九宴這丫頭長了長騙人的面孔,別看易琛人模狗樣的像個好學生,可是易老爺子不吃他這一套。
犯點啥大錯小錯,抄字經寫毛筆字的都不在話下。
但是吧陳九宴打小就在長輩面前是個最聽話懂事的,撒幾次嬌又或者賣乖地跑跑腿,一切懲罰都不是問題。
要么說女孩子天生性別上占優(yōu)勢,他們家老爺子怎么看他怎么不順眼,每每看到陳九宴的時候一把把她抱在腿上,家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第一時間放在她眼前任她挑選。
畢竟這也是他們四個老東西孫子輩唯一討人喜歡的女娃娃。
顧家那倆個姐妹花打小養(yǎng)得循規(guī)蹈矩的,待人接物怪老成的。
可是為什么幾年前還靈動可愛的女孩會變成這個樣子,像是被人從地獄拉回來,沒有生氣也少了靈氣。
陸明祈感覺懷里的女孩有些安逸下來,她安靜地待在他懷里不動。
“你怎么來了?!迸灺晲灇獾匾痪湓挘瑥年懨髌響牙锿顺鰜?,眼圈有些微微泛紅。
悶在懷里久了,額前的碎發(fā)還有些凌亂。
陸明祈笑著回應:“這不英語課跑出來上廁所嗎?”
陳九宴當然是明知故問,可是那個時候她不知道可以說些什么,比起我沒事,或許換個方式更能告訴別人,她很好。
有些強裝出來的情緒也分好多人,有的是渴望被看出來然后得到想要的關愛,有的是真的不愿意被別人發(fā)現(xiàn),因此選擇精湛的演技應對。
憤怒與煎熬不斷疊加醞釀的生活,日子久了,人不再是情緒的主導者,反而成為了傀儡。
不過陸明祈也沒撒謊,確實他和易琛兩人趁著上課時間像個變態(tài)似的堵在女廁所門口,小聲地叫著陳九宴和江恣,就差沒闖進去。沒有回應確定倆人不在衛(wèi)生間。
那個時候陸明祈心里有種直覺告訴他,陳九宴或許有可能在那。
陳九宴剛回榮川沒多久,對于革新之后的榮川學院存著很多陌生。
她能去的地方其實不多。
陳九宴想了想,一臉認真:“陸明祈我們逃學吧?!?p> 陸明祈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半晌才應到,“好。”
不知道陳九宴要干嘛,但是陸明祈得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