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醫(yī)生這么晚了還不走啊。”路過辦公室的護士查完房剛好看到黎睢還在,順口問了句。
臺燈下的黎睢柔和了她的五官,溫水美人不過如此,她淡淡的笑意里藏著著些許疏離,“今天張醫(yī)生跟我換了班?!?p> 護士了然地點點頭,看著黎睢孤單一人不免打開了話匣子。“今天急診可熱鬧了?!?p> 黎睢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有意聽下去。
“有個高中生小姑娘因為家里不同意早戀在房間里割腕自殺,要不是因為送來及時,那后果不堪設想。”說著護士嘖嘖兩聲,“現在的孩子都不知道怎么想的,太瘋狂了?!?p> 黎睢寫字的手一頓,本來覺得這個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聽到后面的話就變了味。她曾經也是這樣苛責,覺得這樣不理性的行為都是青春期孩子向家長的示威,不成熟也會傷害自己。
可是黎睢在她那個年紀卻感同身受過,他們手無縛雞之力,大概對這個世界存在的威脅就是自己的身體,以及父母的愛。也許也單單只是因為弱小的他們根本無力承擔來自這個世界的惡意,相比于活下去,也許離開更是一種解脫。
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思單純又執(zhí)拗,喜歡一個人就是很直白的表達方式,他們沒有那么多值得煩惱的事情,學習他們眼高手低根本不在乎,反而像談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會一直走下去,然后讓所有人由當初的不可置信然后又狠狠的打臉。像是黎睢曾經待過的寄宿學校,一周在學校跟同學相處的時間比跟家長相處的時間更多。有些話跟父母說他們不見得會理解,但是因為是同齡人的緣故他們更能站在你的角度設身處地的想問題,理解你。
“黎醫(yī)生?黎醫(yī)生?”小護士看到黎睢聽著聽著就晃了神,抬手在她眼前晃悠晃悠。
黎睢眨眨眼回了神,略顯歉意地看了眼小護士,“那個孩子怎么樣了?”
“害,失血過多現在還在病房里暈著呢,父母現在還在急診室門口的走廊里哭。早戀這種東西是絕對不能染指的,倆個孩子少不更事的耽誤學習不說,萬一做了什么后悔終生的事情找誰哭呢……”
護士自顧自地說下去,杞人憂天的模樣跟大部分中學生的父母無異。聽說她家里有個上初中的女兒,乖巧懂事,護士值班的時候還經常會一個人送飯給媽媽吃。
黎睢有時敷衍地回應幾句,她突然覺得即使她距離青春期已經很久遠了,可聽著護士的語氣好像在跟自己說教一般。她知道護士是個熟絡心腸的人本意不是這個,而是自己的心態(tài)作怪。
曾經不懂事不成熟的黎睢就是聽著這樣的說教,聽得多了每每聽到這樣的話都會本能地保持排斥心理,甚至心里已經有了無數句說辭來想著如何反駁你,哪怕這些話他們根本不會說出口。
這種道理就像是男女朋友吵架,女朋友總會覺得這次沒有發(fā)揮好,覺得可以贏得更漂亮一些。
醫(yī)院里知道黎醫(yī)生的人都會贊不絕口,醫(yī)術過人手藝漂亮,為人溫和少與人沖突。像她這個年紀真是拼搏上進的時候,手術做著學術論文寫著,嘴上說得各種專業(yè)性知識漂亮,可她卻是個實在人做得漂亮。
護士說了一會也覺得自說自話沒意思就走了,倒也不埋怨黎睢的不懂情趣。
黎睢沉默著看著臺燈的光源處,盡管是橘黃燈光也依舊有些刺眼,她的少女時代距離現在已經過得很久遠了,她不是大部分眼中定義的乖乖女,相較于乖孩子她做過很多出格的事情。
高二被退學,轉眼從高一復讀一切從頭再來,許多人都介意復讀的時候旁人詫異不解的目光,可是后來某一次她心懷坦蕩地跟醬紫陳九言說起復讀的時候,發(fā)現自己根本沒有自己所想的那么介意。
她也曾早戀過,寫著幼稚的紙條,跟學校教導處的老師斗智斗勇,因為吵架沒出息的哭鼻子甚至還厭學。
那個時候的她是恣意的,因為有了室友們的陪伴不會把自己的委屈強咽到肚子里去,面對有些人的挑釁甚至可以毫不客氣地反擊。
說起來現在的他們都怎么樣了?
黎睢后來接觸過很多人,也交過很多朋友,有江恣那樣豪爽野性,有陳九宴那樣傲慢嬌俏的,大概還是因為曾經朝夕相處的情分,以及沒有正式的告別,黎睢最難忘的還是高中曾經掏心掏肺說一整晚心里話的室友們。
只是她心里清楚,我們都回不去了。
辦公室里的女孩身穿米色針織外面套著白大褂,眉宇間還停留著令人懷有眷戀的溫柔,瞳仁中倨傲閃爍,宛如伊甸園野生滋長的野玫瑰,奢享溫暖和煦的暖光照拂,不卑不亢悄然生長,每一期歲月都是她最美的時刻。
“我來吧?!?p> 急診科值夜班的實習生有幸見到了那位胸外科的月亮女神,為什么偏偏是這個稱呼,因為在中心醫(yī)院的醫(yī)生眼中,黎睢不光是位出色的外科大夫,她會讓人充滿欣賞和不同于旁人的善意來看待她,像古希臘傳說中的月神阿爾忒彌斯那樣,踏月而來與眾不同。
今晚不知哪位醫(yī)務工作者不解風情沖撞了夜班之神,導致他們今天晚上急診室格外的忙,急診室醫(yī)生陳老師和蘇老師整裝上陣都去手術了,只留下他們幾個新兵蛋子應付麻煩的現狀。
這個女孩送過來的時候也有些晚了,因為失血過多,臉色失去血色,強撐著意識清醒就是不愿意讓他們靠近,這無疑是讓初出茅廬的他們難上加難。
小小的醫(yī)務室狼狽不堪,許多藥品散落,女孩手腕上的傷口還在流著血,躲在房間的角落里面對靠近的人滿是戒備,那種無辜的眼神就像是受驚的小手,黎睢感到莫名的心疼。
黎睢這個時候出現,一個眼神的示意讓醫(yī)務室里的醫(yī)生護士都離開了,嘴角是淡淡的笑意,溫婉大氣。“現在我讓他們都出去了,如果你有什么不開心的地方愿意跟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