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瑞媽媽想是被我唬住了，頗有些踟躕，卻又不肯服軟，梗著脖子道：“憑他什么瘋話，我們王府那可是累世的功勛，怎的也動不了?！?p> 我冷笑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見她猶是不服氣，我便更進(jìn)一步：“更何況，若是我在媽媽管事時出了事，王府為了撇清干系，可還會顧念情份？”
她終于徹底變了臉色，恐懼沿著脖頸向上爬至眉梢眼角。
我緩和了口氣，循循善誘道：“媽媽且仔細(xì)想想，倘若圣上真是在意王府，又何必非讓我這樣一個身份尷尬之人嫁入王府呢？難道不是打王府臉面嗎？”
“你！你！”瑞媽媽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你一個黃毛丫頭懂什么？！”
噗嗤～
我笑出了聲：“國家大事，朝堂紛爭，我自是不懂。但我心中有另一個疑惑，煩請媽媽為我解答。若是媽媽也解答不了，還要勞煩媽媽回府問問王妃。也許，王妃聽后會另有打算?！?p> “你且只管說來聽聽?！?p> 我心知此事成了，便斟酌了一下，道：“我趙府雖不如王府，根基深厚，但也算官宦人家，所教所學(xué)不過是女則女紅。且我自幼便長在這內(nèi)宅大院，便是自家府邸大門也沒見過幾次?！?p> “你說這些是何意？”
“試問，如我這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且見識淺薄、家教傳統(tǒng)之人，便是想要自盡，也只是懸梁觸柱，怎會想到服毒？我去哪里弄到毒藥？又怎知該服哪種毒藥？”
我盯住她的眼睛，追問：“這毒，從何而來？”
瑞媽媽神色頗有觸動，但又一轉(zhuǎn)念，強(qiáng)辯道：“許是你遣身邊丫頭買的也未可知！”
我內(nèi)心深處發(fā)出一聲哀嚎：與蠢人對話，何其心累?。。?p> “你覺得區(qū)區(qū)一個丫頭，有幾個膽子瞞著主君主母而助小姐自盡？這丫頭是不想活了？”
這個頗為蠢鈍的媽媽終于啞口無言了。
我示意杜鵑給我倒了盞茶水，潤了潤口，繼續(xù)道：“這個丫頭是家生子，自幼便跟在我身邊，算是熟知府中情事的了。媽媽不妨問問，自打接到賜婚旨意，我可有不滿？可在家中尋死覓活？”
杜鵑不等她問，口齒爽朗道：“我家自老爺、夫人到小姐，無不對賜婚感恩戴德。尤其是夫人和小姐，在初八前往金閣寺時，還多添許多香燭錢，還請寺中大師誦經(jīng)祝禱，盼小姐與世子姻緣和美。”說到此處，她略有不好意思的瞧了我一眼，方才小聲道：“小姐聽聞世子才德俱佳，私下還與奴婢悄悄議論過幾次，頗為......頗為自得?！?p> 女子閨房閑話，談?wù)撌兰夜痈鐑?，說出來始終羞澀。
但我兩世為人，倒不覺得有什么難為情，只是接著杜鵑的話頭，繼續(xù)說道：“媽媽可是聽出來了？我既有意嫁入王府，又為何要服毒自盡？況我一個閨門幼女，又如何弄來毒藥？此間種種，只怕頗為復(fù)雜。還要煩請媽媽代為轉(zhuǎn)述。若是能查明其中原委，還我和趙家一個清白，那王府聲譽自然也就無損。況且，若是兩家結(jié)秦晉之好，也算上體圣意，下順輿情，也是一樁美事！”
那瑞媽媽想是被說動了，當(dāng)夜便匆匆回了王府。
次日，王府派來幫襯的管家婆子們便再沒有直沖我屋內(nèi)大呼小叫等失禮之舉。雖也偶有言辭沖突，但只要杜鵑拿話來頂，她們倒也知道回避鋒芒，總算消停了。
于是，我寬慰杜鵑道：“我們?nèi)缃裆矸輰擂?，來府里幫襯的自是有些怨氣。但經(jīng)過上次瑞媽媽一事，想來王府那邊也特意囑咐過了。她們頂多外頭抱怨幾聲，你不必往心里去。”
杜鵑“嗯”了一聲，又說道：“小姐似乎成熟了許多。若是往日，小姐必不像如今這般穩(wěn)妥處事?！?p> 她這話說的很是感慨，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但在我聽來，卻是“咯噔”一聲，心中忐忑，胡亂扒了口番薯粥，含混道：“家中逢此大變故，罪因皆在我身，自是要有所成長，萬不能像先前那般懵懂無知了。”
“哎呀！小姐你可慢點，這粥燙著呢！”
我嘴里含著半口粥，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得長著大嘴，拼命呼氣扇風(fēng)。
杜鵑瞧了我的窘樣，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幫我順氣擦嘴：“方才夸了小姐穩(wěn)妥，這便露了原形?！?p> 我舌頭轉(zhuǎn)了幾個圈，總算咽了那口粥，也笑道：“可燙死我了！”
正當(dāng)我們屋內(nèi)說笑之際，門外傳來溫和沉穩(wěn)的聲音：“奴婢王氏請趙府小姐安！平南王妃遣奴婢前來問候趙家小姐，敢問小姐是否方便一見？”
我與杜鵑對視一眼：這般客氣，所為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