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有紙幣。
以前，我也只是聽說過古代有銀票，卻從未真正見識過。
現(xiàn)在，這厚厚的一沓兒銀票擺在我面前，我心中好奇，不由得伸手接過，仔細翻看。
這銀票的質(zhì)感很好，卻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觸感既不是布料，也不似宣紙，反而介于兩者之間，頗有韌性。而票面正上方印有“大煜寶鈔”四個大字，左側(cè)又有“戶部官票”的字樣，而且還明確標有每一張紙幣能夠換取的銀錢數(shù)量。在我印象中，古代的紙幣也是有防偽標志的，卻不知這張紙幣的防偽標志隱藏在哪里？總不會也像現(xiàn)代貨幣那樣是水印吧？
我愈發(fā)覺得好奇，便隨手抽出一張，對著窗口透進來的光線，反復(fù)看了數(shù)次。
秦尚江見我看的很是仔細，便解釋道：“雖說私家也有發(fā)行飛錢，但論起信譽度，秦某認為還是官府的好。若是趙小姐覺得……”
我知道他是誤會了，便趕緊道：“這便很好。那以后便以寶鈔結(jié)算吧?！?p> 其實，貨都沒有賣出去，他就已經(jīng)把五分的利錢給我了，這算的上是十分信任了。將心比心，我自然也相信他的誠意，以及他給的寶鈔。
只是，若要長線發(fā)展，我們便需商定好利錢的結(jié)算日期與賬目管理等諸多問題，況且這嬰兒車的款式還有許多，除了搖籃式的，還有適宜普通人家使用的坐式嬰兒車。倘若銷路打開，我也得提供更加豐富的設(shè)計思路。好歹現(xiàn)代社會有豐富多樣的母嬰產(chǎn)品，而且母嬰產(chǎn)品也是最容易賺錢的。
但是，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趙府待嫁之女，又是官宦人家出身，不便經(jīng)常拋頭露面，尤其還是與商賈之人有如此密切的往來。倒不是我瞧不起商賈身份，實在不想橫生事端。
這可怎么辦？
有誰可以在中間充當(dāng)“聯(lián)絡(luò)員”呢？
在我發(fā)愁的時候，杜鵑又適時的提起了一個人，倒是令我眼前一亮。
沒錯，正是海棠。
若是由她在中間傳話經(jīng)營，許多麻煩便可以避免。
雖說我此行的目的之二便是探望海棠，但我對她終究了解不多，只記得她是一個被兄嫂操控人生，身不由己的可憐人。至于她品行如何，是否值得托付大事，我卻一概不知。
看來，也是時候叫她出來見一面了。
當(dāng)我提出這一想法的時候，秦尚江不置可否，只吩咐了小廝回秦府將海棠帶來。
這一去一回，便耽誤了些許功夫。
我也趁著這段空隙，旁敲側(cè)擊的打聽了一下海棠在秦府這幾日的狀態(tài)。
據(jù)秦尚江所言，海棠自從經(jīng)歷了前面諸多事端，很是消沉了幾日，連人都清瘦了許多，后又不知怎的醒悟過來，繼而發(fā)奮，吃飯也有了胃口，人也積極主動了許多。
我既是感謝秦府的收留，又是默默的思量再三。
待我真的見到海棠之時，我竟有點認不出眼前這個靚麗堅定的女子竟然就是那天見到的那個瑟瑟發(fā)抖縮成一團的單薄可憐之人。
她推門進來后，禮數(shù)周全，口齒伶俐：“奴婢見過小姐，見過秦公子?！?p> 我溫言道：“不必多禮。你在秦府這幾日可還好？”
“多謝秦老夫人的照料，奴婢衣食不缺，很好。”她又跪下，叩首道：“奴婢不能為小姐分擔(dān)憂愁，反而給小姐添了麻煩，都是奴婢的不是。請小姐責(zé)罰?！?p> “你快起來。”我抬了一下手，示意杜鵑扶她起來?！澳阈稚┣皫兹者€在趙府門前徘徊，卻不敢真的找上門來?！?p> 她聽了這話，顯然一哆嗦，復(fù)又篤定道：“若是他們再尋上門來，小姐萬萬不要留情，必得將他們打發(fā)回去。”
“你的家事，我不便多嘴。你且自己思量清楚。若是難以割舍血緣親情，回去也罷?！?p> “不！”她第三次撲通一聲跪下，只是這一次極為急切，膝蓋撞地的聲音，我聽了都替她感到痛?？伤齾s毫不在意，只是一臉悲忿的模樣，哀求道：“奴婢絕不再回去！他們眼里只有錢，哪里有什么親情？這樣的兄嫂，不要也罷！”
我故意說道：“他們好歹也將你撫養(yǎng)長大，你便這般算了？”
她咬牙道：“奴婢這許多年沒有攢下半點體己，皆因把每月所得全數(shù)供給了兄嫂。他們重視銀錢甚于親情，既如此算來，奴婢也將他們當(dāng)年養(yǎng)育之情如數(shù)付清，從此再無半點虧欠?！?p> “你當(dāng)真如此認為？”
她毅然決然的點頭：“正是！”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我的意思很明白，你一個弱女子，孤苦無依，兄嫂家里是回不去了，而趙府也不方便你再來，那你能夠去哪里謀生？
海棠咬牙道：“憑奴婢一雙手，只要肯吃苦，總能掙口飯吃?！?p> 聽了她這般說話，杜鵑心軟，猶豫著想要開口。
我以眼神制止，繼續(xù)對著海棠說道：“你憑什么本事掙口飯吃？”
“奴婢……懂烹飪，會女紅，灑掃除塵，便是背扛肩挑，奴婢也行。”
“說來說去，你也只是想要繼續(xù)做個……”我沒有將話說完，但大家也都明白了，屋內(nèi)靜默，只是每個人此刻的心情卻各有不同。
末了，還是海棠似有不甘與無奈的說道：“奴婢……別無長處，也只能如此了?！?p> 我搖頭道：“你還年輕，若是肯學(xué)，便不止這些能耐。但倘若你只滿足于終生為奴為婢，那便真是……也只能如此了?！?p> 她不料我會如此說，驚訝的抬起頭來看向我，一時竟怔住了。
我站起來，向秦尚江欠身施禮道：“這海棠本是我趙府奴婢，她的事，秦公子也是知道的。我既不方便帶她回趙府，她亦不可能再回兄嫂之處。不知秦公子是否方便，留她在此處作為雜掃之仆？”
我這話說的突兀，又是以一種不留余地的方式說出，幾乎是要逼著秦尚江將她留下。海棠縱然會感激我替她覓得一處安身之地，但秦尚江會怎么想？
他聽完之后，旋即笑道：“這有何不可，只是我這里人員往來雜亂，又是商賈之地，怕會委屈了海棠姑娘?！?p> “你覺得可好？”
海棠不意事情會這般定下，自然有些喜出望外，連連叩首迭聲道：“好，好！奴婢謝秦公子收留！大恩大德，無以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