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旻寧告別之后,我便與杜鵑徑直回了趙府。期間,杜鵑幾次想與我說話,卻見我心神不定,到底作罷。
搖搖晃晃了一路,總算在府門口下車了。
此時已近傍晚,余暉灑下,倒有幾分融融暖意。
守在門房的小廝見了我,連忙下來招呼,麻溜的將馬車牽走,又開了府門。
我邁過高高的門檻,突然想起一事,便停足回頭問道:“怎不見瑞媽媽?”
那小廝老實作答:“上次瑞婆子在門口惹了小姐,鄒夫人便將她趕回王府了?!?p> “惹了我?”
我皺眉略一回憶:是有這么一回事。
那一次是在偶遇海棠之后,我返回府,知曉瑞媽媽趕走前來投奔的海棠。那一回,我倒是真的怒極了:并不是因為瑞婆子多么的聒噪、多么的無禮;而是,原來真相曾經(jīng)近在咫尺,卻因為她的愚蠢而失落在外,險些無處尋覓。
“那時候,門房伺候的只有瑞媽媽?”
那小廝見我臉色不善,愈發(fā)老實本分的回話:“小的們平日里也是在的,斷不會偷雞摸魚的!”
“此前有個叫海棠的女子自報家門、前來投奔的事,你們可都知曉?”
“是?!?p> “那為何不報于我知曉?”
“這...”小廝似乎很是詫異,愈發(fā)小聲說道:“瑞婆子是在請示過鄒夫人后才將人趕走的,小的們以為這是小姐的意思?!?p> “......”
我心情沉重,不發(fā)一言便往府中走去。
杜鵑緊緊的跟在我身后,待入屋后,便以伺候我洗漱為由,將春蕊趕了出去。
“小姐,今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她蹲在我身前,抓著我的手,急切道:“到底怎么了?奴婢從來沒見過你這個樣子?。 ?p> 我的眼淚“唰”一下,止不住的滾了出來。
杜鵑更加驚慌失措,連忙用絹帕擦了又擦,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這眼淚已經(jīng)不受控制了,仿佛是要將身體里全部的水分都要流干一般。
“小姐,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別嚇奴婢??!”
我胡亂擦著眼淚,勉強笑道:“這眼淚不知怎的,就偏要流,我也沒辦法呀?!?p> 說罷,我仰起頭,用力吸氣,想要把眼淚憋回去。
可是,越用力,眼淚流的越兇。
結果,一不小心被倒流的鼻涕嗆到了,猛地一通咳嗽!
杜鵑愈發(fā)手忙腳亂,一邊為我撫背順氣,一邊替我擦干眼淚鼻涕,又要騰出一只手來倒茶端水。
好一頓忙亂,我總算平息了情緒,漸漸控制住了顫抖的身體,依在她懷里,低聲道:“姐姐,今日的事,你不要問了。我真的好累。”
說罷,我便閉上眼睛,由著杜鵑扶著我躺下,替我收拾干凈、暖好床褥。
這一覺,竟沉酣無夢。
翌日,日上三竿,依舊天朗氣清。
年前的天氣如此之好,倒是難得。不過,京都所在之地偏北,又有曲臨江經(jīng)過,即便冬日暖陽再好,空氣始終透著一絲陰冷。
這個時代御寒的工具除了手爐再無其他。作為一個習慣了羽絨服和暖氣的現(xiàn)代人,我始終有些無法接受,加之這副軀體柔弱,需要靜養(yǎng),便有了十足的理由賴床。
突然間,我冒出一個想法,吩咐杜鵑去搜集鴨絨、鵝絨,在這個時代現(xiàn)有的條件下,造出一床羽絨被還是可行的!
杜鵑本來有些擔憂,幾次欲言又止,卻被我突如其來的吩咐弄的莫名其妙。
可她瞧著我興致盎然模樣,便也漸漸的放松心情,陪著我一同“胡攪蠻干”。
臨近午膳時分,便有王府的王媽媽來請示,說是鄒姨母家中有事絆住了,今日無法前來;又問年關臨近,趙府祭祖之事該如何安排?說了幾句,便又說王妃瞧我孤苦無依,且兩家又是圣上賜婚,不如搬去王府暫住,一同過年,也好有個照應。
末了,王媽媽不輕不重的補了一句:“京都中的貴人們大都趁著年節(jié)彼此走動,若是讓人知道趙府小姐獨自一人過年,怕是有人會傳王府不近人情的風言風語。屆時,失了王府顏面事小,可若是令圣上賜的這樁婚事蒙羞,恐是兩家都是擔不起的?!?p> 我耐心的等她將話說完,便很是贊同的道:“王媽媽所言甚是,我朝向來以仁孝禮法治天下,王妃娘娘作為尊長,尊長有命,嫻兒是晚輩,豈可違逆?”
王媽媽不意我會如此,竟怔了一瞬,方才擠出一絲笑容,卻聽我繼續(xù)說道:“只不過,尊長之命再大也大不過禮法。嫻兒雖見識淺薄,可也知道待嫁之女當謹守本分,萬不可逾禮?!?p> 王媽媽臉上顏色瞬間變換,竟真的尷尬萬分。
我也懶得與她浪費口舌,便緩和了口氣道:“王妃一片好心,晚輩感念恩情。只是,此時事關重大,我得與鄒姨母商議再定?!?p> 杜鵑難得見機識意,接口道:“鄒夫人家中有事,今日恐是來不成了?!?p> “哦?”我擔憂道:“聽聞,前些日子我那小侄子偶感風寒,難道是病情又反復?不如,今日便去姨母府上拜會請安。”
說罷,我也不待眾人的反應,便連連吩咐:杜鵑與春蓉陪我鄒府通行;春蕊與春花留在家里翻曬鴨絨;至于,王媽媽嘛,那自然是隨意吧!
仿佛一切順理成章,也的確挑不出什么錯處。
只是出發(fā)前,我突然想到:第一次去鄒府,總不能空著手吧?不如,順路去一趟玲瓏閣,選幾件趁手有趣的玩意兒帶給孩子。
如此一來,還可以順便將羽絨被的制作方法售于秦尚江。
這般想著,我的心情也漸漸輕松起來:若是這個時代人也懂得以羽絨御寒,那我可真是“功在千秋”,可“名垂千史”了!
“噗嗤~”
“小姐,啥事這么開心呀?”杜鵑湊上跟前眨眼問道。
“若是有朝一日,天下人人都傳頌你巧手杜姐姐的大名,你可會高興?”
“咦?”杜鵑反復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奴婢的手是還算靈巧,但也達不到天下傳頌的程度呀!小姐你混說什么呢?”
瞧著她這幅呆萌較真兒的樣子,我愈發(fā)笑的大聲,仿佛許久沒有如此暢快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