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打劫不帶刀
秦家莊子處在江陵河邊上,平靜的江陵河水會一直流入江水之中。
順著江水往上,便是后蜀,沿著江水往下便是南唐。
上半年柴榮剛對后蜀進行了試探性進攻,從擠滿江陵城的難民就可以看出來,戰(zhàn)斗遠比官面上說的要慘烈。
誰也沒想到,如今秋播還未開始,柴榮便又要開始進攻南唐。
經(jīng)過早上一驚一乍,一喜一悲。
他頭皮發(fā)麻的回到屋內(nèi),還未脫鞋,直接便倒在床上睡著了。
還好小娥有眼力勁,認為自家少爺可能要犯病,悄悄的幫他把被子蓋好。
然而,令他沒想到是。
在他回籠覺的功夫,莊子上的大門,差點被難民給擠破了。
祥叔安排了一百人,穿得像難民一樣,假扮成家里人,
結(jié)果,誰都沒想到,真把難民給招來了。
秦歡起床后,才發(fā)現(xiàn),家里人都忙里忙外的,好像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老馬,咋回事?!?p> “都是些從東邊逃過來的難民,夫人讓支鍋施粥”老馬說完,急呼呼的扛著一袋糜子往外跑。
逃難的人群經(jīng)過秦家莊子,看到門口圍著一大群人。
羊群效益使然,難民們以為這家主人在施粥,于是就越聚越多。
管家讓人群都散掉時,還有一大部分人并未走掉。
然后,這才知道假戲做成真的了。
“哈哈,哈哈”了解情況的秦歡,捂著肚子坐在門檻上大笑。
“我就說嘛,我家怎么可能是丐幫,原來是這么回事。”
“好啊,好啊,讓你們糊弄我,搞出問題了吧”
“會不會家里沒錢也有問題?”
“嗯,頭疼,怎么老娘像是防賊一樣防著我呢?!?p> 胡思亂想的猜了半天,他什么都沒想出來。
下人們一趟趟的從他面前跑過,仿佛無視這個少爺?shù)拇嬖凇?p> 大門外,十幾口大鍋一字排開。
難民還在源源不斷的來,像是沒完沒了一樣。
我的天啊,怎么這么多人,看看都餓成什么樣。
他分明瞧見,有些難民居然能把掉地上的窩頭撿起來,含著泥就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甚至有些難民為爭一個窩頭,大打出手。
要不是管家出面,說不定就會引發(fā)一場血案。
對于貧窮和饑餓,他覺得自己有了新的認識。
當(dāng)然,他也見識到了秦家的富有。
如今青黃不接的時節(jié),下人們源源不斷的往外扛著糧食。
沒得點實力,可真承擔(dān)不起。
當(dāng)他跟管家進到糧倉時,看著幾十座像小山一樣的糧垛,安安穩(wěn)穩(wěn)堆在那里。
他平生第一次對固有的財富觀,產(chǎn)生了動搖。
難道是自己把富裕的概念弄錯了?
這樣的秦家,應(yīng)該算不上窮吧。
秦家肯定是不窮的,要不然母親也沒有底氣向難民承諾,連續(xù)施粥十天。
十天過后秦家只招能干活的人。
不愿意干活,想吃白食的,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城外的秦家莊子會施粥十天,經(jīng)過半天時間的發(fā)酵,消息已傳的滿城皆知。
好吃懶做,喜歡打游擊的難民,總想著撈一頓是一頓,然后就成群結(jié)隊的蜂擁而至。
而大多數(shù)想活命的,在施粥開始后,便逮著管家祥叔問,家里要不要下人。
最后只要是秦家人周圍,都會圍著一難民。
希望通過他們跟主家說句好話,留下來用力氣換頓飯食。
胖廚娘已帶了三戶人家,求祥叔收留下來。
丫鬟小娥忙的更是沒時間理會少爺。
小丫頭一上午跑進跑出,不是幫著抬窩窩頭,就是幫著煮粥。
見到與她年紀相仿的孩子,總會偷偷給人家多塞一個窩頭。
待人家吃完以后,又會用祈求的眼神看著少爺。
沒辦法,秦歡只能在小丫頭期許的眼神下,點點頭。
然后小丫頭也不嫌臟,拉著人家枯瘦的小手,一個勁的跟對方夸贊自家少爺?shù)暮谩?p> 甚至連老馬,都自言自語的在他身后嘀咕。
“少爺你可別在犯病了,我老馬寧愿餓肚子,也不想見你犯病。你要是犯病,夫人就得急死,大伙可都指著夫人活命呢?!?p> “滾你大爺?shù)模艺f了我沒病?!?p> 老馬被臭罵一通后,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又跑去倉庫搬糜子。
母親只在施粥開始時,露了下面,后面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
而她的話,卻像金口玉律一樣,在整個難民隊伍中流傳。
秦家出種子,出耕牛,主家收六成,佃戶得四成。
這種好事上哪兒找去。
只要愿意下死力氣的,定然是餓不死的。
急著想給秦家干活的人,大多是見識過朱溫的耕牛稅的。
一頭牛租給農(nóng)戶每年都要收稅,看似很合理。
可若是牛丟了,死了。
對不起,耕牛稅還得繼續(xù)繳,而且還要世世代代的往下繳。
有見識的農(nóng)戶,確認主家沒誆人后,便像看見救命稻草一樣,紛紛想用力氣換個活路。
這樣一來,母親只能躲在房里發(fā)愁。
莊子上一下來這么多人,土地上哪去弄。
雖說柴榮頒布的新法,說的很明白,無主土地是個人都可以種。
三年以內(nèi),無主之地的原主人回來,只需還歸還一半,五年以內(nèi)歸還三分之一,十年后便不用歸還。
在這期間,除了朝廷,誰要是敢亂來,請苗使的刀子可不長眼睛。
旨意確實是個好旨意,可問題是,荊南沒那么多無主土地。
外面的戰(zhàn)火打飛了天,荊南卻夾在幾個國家中間,像是風(fēng)中楊柳一樣。
看似輕易會折斷,實際上一直堅韌的撐著。
沒有戰(zhàn)爭,就沒有背井離鄉(xiāng),也就沒有無主之地。
沒有無主之地,收過來的難民,就會成為家里的累贅。
母親心里非常著急,秦歡的心里也很不得勁。
中午時分,他看了下等粥的難民,搖了搖頭,準(zhǔn)備進城一趟。
“老馬,走,跟我出去?!?p> “少爺,去哪兒,我這還忙著呢?!崩像R很不情愿。
他以為少爺又要出去瞎逛,在他看來,少爺沒犯病就得瞎胡鬧。
“跟我去打劫?!?p> “啊……稍等下,少爺,我去拿刀?!蓖练顺錾淼睦像R聽說要去打劫,立馬尋思著帶點家伙事。
“回來,跑什么啊”
“少爺,我這盡顧著忙了,刀沒帶啊?!?p> “你真沒帶刀?”看見老馬點頭后,秦歡心中一喜。
然后,大方的走過去手搭在老馬肩上說:“走吧,沒帶就沒帶,沒事?!?p> “少爺,你不是約法三章,讓我別靠近你一步之內(nèi)嗎?怎么你……”
“你又沒帶刀,我怕你個球。”誰料話剛說完,老馬亮出騸豬刀,嚇得他尖叫聲連連。
“你媽拉個巴子,不是說沒帶刀嗎?!?p> “我是說沒帶搶劫的刀,這把刀可是我祖?zhèn)鞯?,睡覺都得帶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