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罵人的三叔
自從喬裝成難民以后,隊伍行進(jìn)的速度,明顯的變快了。
第十天的時候,大伙已進(jìn)入興元府境內(nèi),在城內(nèi)休整一天,大家繼續(xù)往元頭山前進(jìn)。
元頭山在后漢時歸吐蕃人管轄,后來又被蜀國奪了過去。
現(xiàn)在的元頭山,名義上是后周的領(lǐng)土,實際上后周也是鞭長莫及。
這樣一來,元頭山方圓百里便成了三國交界的無主之地。
叔叔們能逃到這里來,也正是看中此地?zé)o人管轄的原因。
聽猴子說,元頭山周圍的山峰都被強(qiáng)盜們霸占著。
蜀國,后周,吐蕃三個國家的土匪們齊聚一堂,長年盤踞在此。
這里簡直就是土匪們的樂園。
說實話,快到自家山頭了,秦歡內(nèi)心還是很期待的。
他是真想見識下,叔叔們的寨子是如何的霸氣。
順著山泉水往山上走,清亮透徹的水里沒有魚,只有路邊濕滑的青苔仿佛在提醒人們,這里很少有人經(jīng)過。
再往前走一里多地,便見到了一處水潭。
大伙放下行李,把水囊裝滿,然后繼續(xù)趕路。
又行進(jìn)了個把時辰,終于看見一年輕人跑過來,沖著猴子喊道:“猴哥,回來啦?!?p> “狗日的,怎么就你一人?”回到自家地盤,猴子開始耀武揚(yáng)威起來。
“二爺出門了,三爺說這幾天風(fēng)頭不對,讓先我來探探情況,沒想到我一出門就撞上你們了?!?p> “快過來瞧瞧,這是咱家少爺?!焙镒又噶酥盖貧g。
“見過少爺。”
剛剛還吊兒郎當(dāng)模樣的土匪,立馬換成一副小廝樣,甚至還有些害羞。
秦歡從身上摸出一小串銅錢,隨手丟給年輕人說道:“帶路吧。”
“謝少爺打賞。”
說罷,秦歡催動剩下的棗紅馬,跟著兩人往山上面走去,那模樣活生生的就像個土匪家的傻兒子。
越往前走,秦歡的心情越是激動,沒別的,第一次回到自家的土匪窩,那種感覺,他一輩子都沒體驗過。
在一處山谷盡頭,秦歡見到了一圈高高的石墻,猴子說這就是家里的寨子。
石墻雖然有些破落,好歹也有丈余的高度。
走到寨門口,一個彪形壯漢領(lǐng)頭,后面跟了一群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不用想,壯漢就是自己的叔叔,肯定不會錯的。
秦歡還未反應(yīng)過來,壯漢走了上來,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疼的他哇哇直叫。
“知道疼,腦子果然變好了,哈哈,走吧,進(jìn)寨子?!?p> 我艸,什么人啊,挨上一腳不知道疼的那是植物人,這是什么腦回路啊。
跟在壯漢身后往里走,猴子悄悄蹭過來說:“三爺就是這樣的人?!?p> “什么樣的人?”
“從來不罵人?!?p> 秦歡白了一眼猴子:“那我還得感謝他剛剛沒罵我,你說的是這意思不?!?p> “不是,不是,三爺從來不罵人,高興時只會打人?!?p> “那要是他不高興呢?”
“不高興?”猴子看了眼壯漢的背影,小聲說:“三爺不高興時不會罵人,也不會打人,額……只會殺人?!?p> 壯漢好像聽見猴子在說自己,轉(zhuǎn)過頭問道:“猴子,你在說什么呢?”
“沒……沒什么,三爺?!?p> 見猴子牙只打哆嗦,大熱天的,秦歡的身體也跟著打了冷個顫。
“別把我這侄兒嚇到了,聽到?jīng)],我還指望他給我披麻戴孝。”
三叔輕飄飄的一句話,弄得猴子連連點頭,話都不敢再說一句。
后來秦歡跟猴子混熟了,才從他嘴里得知。
自己的三個叔叔,二叔最講理,三叔最能打,四叔最心疼手下。
就跟普通大家庭里的幾兄弟一樣,二叔在老太爺和老爹去世以后,撐起了整個家。
什么事都得他拿主意,自然是最講道理的。
家里總得有一個人鎮(zhèn)場面,彪形大漢的二叔,自然就成了打手。
而年紀(jì)最小的三叔,經(jīng)常跟著手下們混一起,時間長了肯定最會搞人際關(guān)系。
“老四的信早幾就天到了,他說你要過來,我還以為鬧著玩呢?!?p> 到了寨子里頭,四叔安排大伙休息,把秦歡單獨叫到了房間。
說是房間,其實就是石頭堆起來的半間屋,比起草棚要好一些。
“你是三叔……”
“對,我是你三叔黑風(fēng)豺秦彪,你二叔出門了,明天就能見到?!?p> 三叔仔細(xì)打量了秦歡一遍說:“老四說你變聰明了,說我們這些老家伙快趕不上你了?”
見秦歡笑而不語,三叔說又說道:“晚上跟我出去打劫?!?p> “又要打劫?”
“怎么,不愿意?咱們兄弟這點家當(dāng)總得往下傳才是,你得早點熟悉熟悉?!?p> 不怪秦歡吃驚,實在是他沒弄明白,秦飛剛回莊子上,就拉著他去打劫酒坊,打劫花滿樓。
這倒也罷了,怎么剛見面,三叔又要嚷嚷著要去打劫。
難道打劫成了他們的個人癖好?
“三叔,我過來是有事的。”
“什么事?”三叔眼睛瞪的很大,像要發(fā)火的樣子。
興許是覺得嚇到自家侄子,又笑呵呵的說:“什么事能有打劫重要嘛,你說的事我知道,等打完劫回來,你二叔也到了,到時再說你的那些事。”
我勒個天啊,什么事能有打劫重要,這話說的好有道理啊。
三叔可真是個人才啊。
他這話說的,簡直就像是在說,沒什么事不是打劫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再劫一次。
“晚點時間跟我走趟夏家沖,哪里的土財主多,三叔帶你去壯壯膽,免得以后成了讀書人,文縐縐的弱不禁風(fēng)?!?p> “我能不去嗎,三叔?!?p> “怎么,看著咱這寨子破,瞧不起?”三叔假裝生氣的樣子。
“你小子別忘本,沒得咱幾兄弟,你跟你娘能活到今天?”
完了,完了,人家又開始擺資歷,論輩分了,這事弄的,簡直讓秦歡沒法接話了。
“我娘以前常說,家里吃野菜咽米糠,也能不短少叔叔們的口糧?!?p> “管家祥叔,前段時間還在為叔叔們的的例份傷腦筋,家里怎么可能忘本呢?!?p> 三叔憨笑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也怪難為你們母子的,二哥常說,你娘倆就是秦家的臉面,我們這些人就算餓死,也不能讓你們餓著凍著?!?p> “要不然人家就得說,秦家沒人了,混到如此落魄的境地。真要到了那時候,我們死了也沒臉去見祖宗。”
兩人的一番話,聊得很是動情,秦歡覺得這個時候應(yīng)該少點什么。
于是站起身說道:“三叔,你等等,我給你帶好東西了。”
說完他就跑向外面,找到帶過來的烈酒,邊走邊把封泥拍掉。
“好香啊”秦歡剛進(jìn)屋,三叔就喊道。
叔叔開心的喝著蒸餾過的梨花春,秦歡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沒別的原因,見到山寨破敗地比難民住的稍微好點,他心口直發(fā)痛啊。
之前在莊子上,他問過四叔為什么不跟高家真刀真槍的干一把。
四叔沒有正面回答他,只說等他回寨子就明白了。
果然,他來了以后,沒有人告訴他答案,眼前的景象便說明了一切。
看著寨子的規(guī)模倒是不小,男女老少都有,甚至還有一兩歲剛會走路的小孩,在撒尿和泥巴玩。
可每個人的臉上,都呈現(xiàn)出不健康的白色,一看就是缺少營養(yǎng)而導(dǎo)致的。
與其說這群人是土匪,還不如用山民來形容才顯得更貼切。
“三叔,有句話我不知道……”
“說,都到自家地頭上了,有啥不能說的?!?p> “怎得寨子就如此……”
“哎”三叔抱著壇子灌了一大口說道:“一言難盡啊,明天讓你二叔講吧,我是個粗人也講不出個啥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