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有了重要進展,但是棘手的事情還在后面,趙仲武心想,今天又得住在提刑司了。
關于這件無頭案,需要重新梳理一下。
首先,是趙仲武放出告示去尋找認領尸體的人,可是兩天過去了,沒有哪怕一個人來認尸。這證明了趙仲武的一個猜想,那就是兩個死者不是尋常百姓,可能是官府中人。因為尋常百姓,如果自家人出門未歸,又看了官府的告示,總要來官府看看的,可是等了兩天連一個來看的人都沒有。但如果這兩個人是當差的,情況就不一樣了,當然官府也可以來揭榜,表明自己的人在辦差的時候被人殺了,但是如果官府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兩人是官府中當差的人怎么辦,只要花錢安撫好死者的家屬便可以了。
官府之中,自然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這倒不奇怪,但是提刑司也屬于官府體系內,有什么事是要連提刑司一起隱瞞的呢?
除非是和江湖上有勾結的,吃里扒外的事情,那是決計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死人已經(jīng)不能開口說話了,況且連腦袋都不知去向,只要幕后主使不主動站出來,這種無頭案就是徹底的死無對證。
可是兇手沒想到,幕后主使也沒想到,雖然死人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但是尸體還可以。這件案子最關鍵的線索就是兩具尸體的手指,那個從一開始就被趙仲武注意到的細節(jié)。
手指上的褶皺。
這種褶皺并不像是得了什么皮膚病,而是像經(jīng)常接觸某種東西被腐蝕成這樣的。當然,如果只是一個人手上有這種現(xiàn)象,可能還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巧就巧在兩個人手上都有這樣的痕跡,這就說明這兩個人干的是同樣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呢?
趙仲武突然想到了前些日子被斬首的私鹽販子,當看熱鬧的人群都在盯著滾落的人頭之時,趙仲武卻偏偏也注意到了他們的手,他們的手上也有同樣的褶皺。
想到這一點,事情突然有些變得清晰了。
一個基本的推測是這樣的,這兩個人本是官府的鹽稅使,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們出門時沒有穿著衙門的制服,而是穿著普通衣服。而他們在萬里客棧逗留的時候,已經(jīng)被人盯上了,過夜的時候被人摸到房間里砍去了腦袋。并且他們的上司想要把這件事平息下去,不想讓外界知道死了兩個鹽稅使,而殺他們的人也不想讓外界知道這兩個人的真正身份,仿佛他們這么做是早已同死者上司形成的默契,目的就是為了給他一個警告。
而其中那個最關鍵的核心人物就是這兩個死者的上司,鹽稅使的總頭目,鹽政李天臨。而這也已經(jīng)從被抓的兇手那里得到了映證。
以上就是趙仲武基本的推理鏈條,他相信自己沒有錯過太多的細節(jié)。
至于如何設計抓住兇手,其實趙仲武是堵了一把的。
本來這種案子,兇手做的已經(jīng)足夠干凈了,如果要順著尸體的線索去搜捕兇手,無異于大海撈針,而且一旦打草驚蛇,兇手遠走高飛,就再也找不到了。
唯一的辦法,只有讓他們自投羅網(wǎng)。
去客棧抓老太太,其實就是演給兇手看的,提刑司大張旗鼓的抓了一個老太太,兇手是有所擔心的,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個老太太會掌握什么信息,如果對他們威脅太大的話,是不得不殺人滅口的。于是兇手冒著被抓住的危險回去套老太太的話,不過他們萬萬沒想到,老太太只是個誘餌,只是個把他們引入早已布下的圈套的誘餌。等他們一上鉤,就被等在那里的龍超拿下。
這一招上,趙仲武賭贏了。
不過把兇手抓回來,審問又成了問題,如果兩個人打死都不招,那還真就沒辦法了,于是趙仲武又賭了一把。
他故意讓崗子給其中一個人上重刑,讓那個人的慘叫聲可以被另一邊牢房里的人聽到,然后和龍超故意去另一個人面前演一出戲。
當然,在崗子那面,其實只給那個人用了刑,卻并沒有問他任何問題,并且在行刑的過程中那個人也始終沒有松口,不過在另一個牢房里的人并不知道這一切,他能聽到的只有那人的慘叫。
當趙仲武騙他說他的同伙已經(jīng)招供的時候,他剛開始是不信的,可見他對他的同伙還是頗為信任的,但是當趙仲武說出“鹽稅使”三個字的時候,他的信任崩潰了,他終于相信另一個人已經(jīng)招了,他也就不打自招了。
這一招上,趙仲武又賭贏了。
不過讓趙仲武沒有想到的是兇手供出了李天臨,這更加坐實了李天臨和私鹽販子之間的勾連。
這一次兩名鹽稅使被殺,一定是因為李天臨和私鹽販子之間的矛盾,甚至于之前殺得五個私鹽販子也很可能和這件案子有關。
到此為止,這件案子關聯(lián)的人有鹽政李天臨,還有私鹽販子,如果再想一想的話,應該還有李天臨的主子,已經(jīng)是龍山王趙輝,他對這件事究竟是什么態(tài)度,他究竟知道多少內幕,再往深層想一想,趙輝為什么在這個特殊的時間節(jié)點讓趙仲武代理提刑司衙門,當時在場的宰相徐少坤,龍山府尹又與這件事有什么關系,這一切還都是個謎。
最后的最后,那個徐世忠又是個什么人物。
案件并沒有解決,反而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趙仲武這一夜都沒睡著,他在想著下一步棋該如何動子。
不過他的目的很簡單:干掉李天臨。
為了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