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正濃,新城到處都散發(fā)著生機。
青宮書房內(nèi),安宗柏斜坐在臥榻上,左手執(zhí)著《兵法》,右手食指有意無意地敲打著大腿。他眼睛盯著書頁,腦子卻不停思索。
安宗洺禁足昨日就結(jié)束,可竟還沒來上早朝。雖然父皇解釋安宗洺因病請假了,但他總覺得事情另有隱情。
“大哥,”安宗峰輕叩了下門,又側(cè)頭把耳朵貼上,“大哥,是我啊,老六!”
安宗柏變換了下坐姿,將竹簡合攏,握在手中,朝外大聲道:“進來吧!”
話音未落,安宗峰就嬉皮笑臉地推開門,徑直走到臥榻旁矮幾上坐下。也不管安宗柏疑惑地看著他,自顧抓了幾顆草莓,丟進嘴里。
“老六,你這副德行要是讓母后瞧見了,定要責(zé)罰你!”安宗柏見安宗峰坐沒坐相、吃沒吃相,舉起書卷佯作錘打他。
安宗峰跳站起來,將手中剩下的草莓一把丟進嘴里,轉(zhuǎn)身看著安宗柏,“大哥,你看看你,怎么也這樣???”
“說吧?有什么事?”安宗柏不跟他繞彎彎,直接問道。
“害,瞧我著腦袋……”安宗峰歉然拍拍腦袋,從懷里拿出一份密函,“大哥,你上次讓查得東西?!?p> 安宗柏眉頭微挑,快速接過。
安宗峰成他看信的功夫,背著雙手在屋里來回踱步,“你說奇怪不奇怪,我昨天去了趟明王府,你猜怎么著了?”
“嗯?”安宗柏眼睛都沒抬。
“他府上的下人死活攔著我,就是不讓我進去,簡直膽大包天!明明都解除禁足了……”
聽聞,安宗柏抬頭看了眼安宗峰,便緩緩站起身,走到一旁燭臺前,“那些下人有說什么嗎?”
安宗峰歪著腦袋,細細回想了片刻,跨步走到安宗柏身側(cè),悄聲道:“說他偶得一種瘧疾,會傳染人的……”
這話一聽就是騙人的,安宗柏冷笑了聲,并不言語,抬手揭開燭罩,將密函一角點燃。
青藍的燭火微微跳動,沿著信紙慢慢向上竄抖。
待信完全變?yōu)榛覡a,安宗柏扭頭看向安宗峰,“他今日沒來上早朝,父皇還批準了?!?p> “那他?不會真是……”
安宗柏搖了搖頭,“自然不是,他根本就不在新城!”
而且是一開始就不在新城!
安宗峰先是一驚,很快鎮(zhèn)定下來。他眉心緊皺,右手捏著下巴,一時竟不知道該做如何。
安宗柏不理會他,坐回臥榻,自個倒了杯茶水,端至嘴邊輕吹了會兒,才飲了一口。如今縱觀所有皇子,能對他造成威脅的只有明王——安宗洺!
自從上次鬼臉面具男來過后,他就一直在打探安宗的動向。
安宗峰見安宗柏沉默不語,以為他糾結(jié)為難,便走到他面前,兇狠道:“大哥,要不要趁機……”
罷了,還做個抹脖子手勢。
“先不要輕舉妄動,我自有安排!”安宗柏聲音極輕。
安宗峰有些著急,又道:“可、可這機會難得……”
“老六,聽我的?!?p> 安宗柏握著茶杯晃了晃,依舊輕言輕語。萬一這是父皇安齊君設(shè)下的圈套,故意支開安宗洺,目的為了引蛇出洞,那他這幾年做的事,可就白費力氣了。
不等安宗峰再次開口,他岔開話題,又道:“今日還沒拜見母后呢,你同我一起去吧?!?p> “啊?”安宗峰看著極其不情愿,五官緊在一起,垂頭喪氣道:“哎……指不定又是一頓說叨……”
安宗柏笑笑不答,揚頭一口將茶飲盡,直接踱步出門。安宗峰原地楞了會,見安宗柏要走遠了,才下定決心跟上去。
馬蹄嘚嘚前行,道路并不平坦,好在車內(nèi)并不顛簸。
矮榻上墊了層厚厚的床褥,上面又鋪了層雪白狐皮,蘇南煙蓋著錦絲薄被,依舊沒有醒轉(zhuǎn)過來。她時不時嘴里呢喃:“奶奶、女介……救救我……”
“走開……都走開……不要過來……”
多樂皺著眉心,緊緊握著蘇南煙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一行人已連續(xù)走了好幾個時辰,現(xiàn)下才停在原地稍作休息。
安宗洺快速下馬,走到蘇南煙馬車前,朝里道:“多樂,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多樂聽到后,立即起身,跳下馬車,低頭恭敬地回道:“梅公子,我家小姐燒已經(jīng)退了,只是……”
“只是什么?”安宗洺從車簾往里瞥了一眼。
“小姐仍舊說這些奇怪的話,”接著多樂大致復(fù)述了下,“嘴里一會兒喊著救命,一會兒嚷著不讓人靠近,好像夢里遇到什么危險似的?!?p> 遇到危險?想來應(yīng)該是因之前受了驚嚇,安宗洺臉上閃過一絲緊張,又往里望了眼,才道“那你好生照顧她,有情況及時跟我說?!?p> 說罷,便朝梅元走去。
大家就地調(diào)整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在安宗洺一聲令下,復(fù)前行。
安宗柏和安宗峰一前一后站在鸞鳳殿外,剛命下人前去通傳。不一會兒功夫,楊嬤嬤走出來行禮請安,引著他們二位朝殿內(nèi)走去。
殿中置著個高腿青銅香爐,正散發(fā)著幽幽檀香,呂清手盤著一串血玉佛珠,微閉雙眼凝神。楊嬤嬤帶人將新鮮茶果端上后,知趣退下。
“兒臣拜見母后,?!卑沧诎睾桶沧阡h齊齊跪下。
呂清睜開眼睛,抬了抬手示意兩人起來,“柏兒、鋒兒你們來了。”
“母后,近日鳳體可否安康?”安宗柏起身,擔(dān)憂地詢問。
安宗峰跟在他后面站起來,竟直接落座在一旁,兀自吃起水果點心。
“都安好?!眳吻逍χc頭。
她稍微頓了下,睇了一眼安宗峰,微微嘆氣,補充道:“你們今日怎么一起得空找我?”
安宗柏不語,眼下正思考如何說才不叨擾到呂清。
“母后,就是那個安宗洺不在……”安宗峰想都沒想,直接開口。
“老六!住嘴!”趁話還未說完,安宗柏急忙呵斥。
呂清撥弄佛珠的手停下,神色嚴肅道:“峰兒,他是你三哥,在怎么樣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
她支著軟榻手靠起身,徐徐走下臺階,眼睛來回看著他們,“明王的事,是皇上下的旨?!?p> 音量不大,卻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