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龍,傳說中的成年之后就堪比第四境的存在。無人知道來歷,第一任天帝在位之時,真龍與天帝征戰(zhàn)三界,鎮(zhèn)壓妖族的那位與天帝大戰(zhàn)的天皇。
真龍一族一直是一脈單傳,傳至而今,也只有在龍宮深處,據(jù)說有一頭真龍存在,無形間梳理人間界的氣運。但也沒人真正的進入過龍宮深處去目睹過。
不過龍宮中不時會有龍吟之聲響徹東海,卻也增加了傳說的可信度。畢竟若無真龍庇佑,龍宮也不會傳承那么久遠,而在整個九州中,要論存在時間的長久,非龍宮不可數(shù)。
每隔千年,人間界都會有第四境的修士出現(xiàn),但只要是進入過龍宮深處,想要一尋真龍的逍遙境,最后出來后都忌諱莫深,不會多說一句話。
直至老死,再不肯踏進龍宮一步。
沒有例外,只要是進入過龍宮深處的逍遙境皇者,都是這樣的。
如此一來,更是增加了龍宮的神秘感,讓整個九州都不敢小覷這個幾乎恒古存在的勢力。東海三十六島嶼,距離中原最近而且繁盛的島嶼名為颶風島,島嶼四周每年都會出現(xiàn)颶風而命名,所以在颶風島上,諸多勢力錯綜復雜,九州中很多流浪俠客也都聚集在此,因此這颶風島也是出了名的混亂。
龍宮中每年也會派遣一位通玄王者來颶風島管理雜事。但近兩年龍宮自顧不暇,颶風島也亂象初顯,各大勢力比拼較勁,讓那些流民或是來此混口飯吃的江湖人士們都不得不找一個勢力來以此尋求庇護。
兩年前由于金陵城大換血后,其中亦有三大世家相繼逃離至東海颶風島,還和紀雍同乘一艘船,在中途也鬧了些不愉快。而出了幾位治國名臣的元家在這件事中還是向紀雍表達了善意,不過其余兩家邱家、秦家兩大世家卻真算得上是與他有仇了。
商船行于夜晚,紀雍與宋豐玉兩人靠在船欄上,宋豐玉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兒,大多數(shù)時間也是他在說話,而說話里更多的是詢問紀雍的一些事跡,比如血鼎山之亂,東海岸邊決戰(zhàn)李釋暄等等在整個九州已經(jīng)傳的是沸沸揚揚的大事,好像只要紀雍做的事,在他看來是應該的,但總會讓人在事后震驚不已。
“你可過的是真瀟灑,不像我這種有家族牽掛的人,一心羨慕的江湖,也只是從他人口中傳來的而已?!?p> 宋豐玉經(jīng)過這兩天的聊天也少了很多的拘束,雖然說不知道當初比他矮很多的年輕人,兩三年不見怎就和他不相上下了,而那身上的氣質在一襲羽衣的襯托下更加的讓人難以接近,不似人間似天人。所以他更好奇這兩年的邪絕不現(xiàn)世的四年里,對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對于宋豐玉這等出生在金絲籠中,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家公子哥的這種無聊的艷羨,紀雍唯有苦笑,神情落寞地道:“我羨慕你有家,有牽掛?!?p> 說出了這句話后,宋豐玉一時間更覺得面前的人不似人間人了,那雙眼睛仿佛沒有了人應該有的情緒,淡漠了人間許多事。
宋豐玉不禁想起了一樁趣談,據(jù)說當年遠在東勝神洲的蘇幕遮曾因某事引得天門出現(xiàn),只須一步踏入便可飛升上天界,但他卻沒有跨出這一步,這才有了謫仙這個稱呼。
事后有人詢問這位已然是孑然一身的劍道仙人為何不選擇踏入天門,做那長生仙人,蘇幕遮只是酒后笑談了一句:天界真仙不如人,我又何苦去爭做人都不如的真仙,豈不是大大的無趣嗎?
踏入天門斬斷人世間的因果,得了長生難得長情。就連孑然一身已經(jīng)是了無牽掛的蘇幕遮也看不起的真仙,卻得到人世間諸多人們的憧憬,這何嘗不是個笑話。
就像他宋豐玉一樣,明明手有金鑲玉,卻去羨慕乞丐手中的破碗一般。這何嘗不是個笑話。而在紀雍眼中,當時他所擁有的一切聲名,就是破碗。如果有選擇,他還是愿意回到父母身邊。
正晃神之間,遠方一座燈火通明的巨大船只迎面而來,在船上還傳來了廝殺之聲。
“前面的朋友,衛(wèi)龍?zhí)棉k事請繞行!”
那船甲上,傳來一聲渾厚的聲音,還離著數(shù)十丈之遠,宋家商船上的火紅燈籠已經(jīng)被這一聲滿含氣勁的聲音給震得搖搖晃晃。
紀雍兩人衣角都不曾掀起,他目極遠處自可在黑夜如白日一般,可以清晰地看見對面船上的大戰(zhàn)?!靶l(wèi)龍?zhí)??東海龍宮的勢力么?”紀雍問道。
“不是,這兩年里亡國的南梁不斷有勢力搬遷至東海,他們都是舊南梁的頑固勢力,皇上一心打壓世族勢力,往中央集權,觸犯了一大批世家的利益,有些人便明面里或是暗中遣了些人手來東海龍宮,暗中圖謀想要推翻陳國的統(tǒng)治?!彼呜S玉手指輕輕敲動船沿,不屑地道,“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但實力卻不容小覷,這兩年趁著龍宮自顧不暇,在暗地里網(wǎng)羅了一大批高手,勢力拓展了十幾個島嶼。一般的本土勢力也拿他們沒轍。”
紀雍微微點頭,陳霸先崛起于草莽,在年輕時行走江湖因為得罪了一個富家子弟而被發(fā)配到了西荒,在礦場中受盡了非人的待遇。在他發(fā)跡之初,便已經(jīng)顯露了對世家的不滿,現(xiàn)在統(tǒng)一一國,以其的果斷,自然會大力打擊世族勢力。
而今中原大勢已成,注定的,南北兩國將會有一段平靜的時間,所以這群打著衛(wèi)龍的世家勢力,只不過也只是安心之舉罷了。
突然紀雍在船上看到了故人,對宋豐玉道:“船上有一位以前認識的人,我去救人,會不會連累到你們宋家在東海的發(fā)展?”
宋豐玉輕笑道:“相信家父也愿意和紀先生結好,不若我們兩人同去?”
紀雍沒有再追問,也懶得去想什么手段,只要知道宋家的人不會在意就行,畢竟同乘一艘船,難免他人誤會,不管宋豐玉如何。他身后劍匣中,一道劍光已經(jīng)一閃而出。
……
“元堯兒,你們元家氣數(shù)已盡,快快將你手中的東西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隔著閣樓的門窗,落百野身后的船甲上,正發(fā)生著激烈的打斗,當他每落下一個字,就有一條生命在刀劍中死去。而他面色不變,依然不急不緩地對著相比來說無比寧靜的閣樓中勸解。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正在你的沉默中死去?他們可都是你們元家忠心的仆人?!?p> 落百野苦口婆心的勸解,希望樓閣里的元堯兒能夠自己出來,因為在里面他能感覺到一股讓他忌憚的氣息,雖說不知道對方為什么在他們攻上大船時沒有出手,但也讓他不敢有太過于出格的舉動。而在說話間,手下又有幾位沖殺上來的元家侍衛(wèi)死在劍氣之下。
“衛(wèi)龍?zhí)?,你們就不怕颶風島上的龍宮弟子們找你們麻煩嗎?”元堯兒的聲音顫抖著,門窗上均是刺目的血跡,或許下一秒就會有她的血。
落百野道:“小姐還是應該出來看看,我們正在往西行駛,只會遠離東海。”
“落前輩,船上四十三名家丁女仆都在這里了!”
船上亂戰(zhàn)已經(jīng)結束,一群元家子弟被壓在閣樓外,落百野轉過身,語氣很輕但卻透著一股子殺意,道:“他們的性命只在你一念之間?!陛p輕抬起手臂就要落下。閣樓中終于有了聲音,元堯兒捧著一個檀木盒子走出來,美目中含著絕望之意,“血晶可以給你們,不過他們……”
“他們可以不用死,但你必須跟我們走?!甭浒僖暗坏氐馈?粗獔騼貉壑杏兄┰S佩服,“元小姐識得大體,必然不會讓我等難做?!?p> “小姐不可!我等愿意為元家犧牲性命!”有熱血沖頭的護衛(wèi)不忍元堯兒受苦,連忙出聲。只是大多數(shù)的人依舊怯怯發(fā)抖,不敢抬頭看一眼。
但也僅此而已,這位護衛(wèi)死了,被一刀斬斷了脖子,頭顱呼隆一聲落在船甲上,鮮血噴涌而出,元堯兒臉上粘上點點血跡。
“我跟你們走,放了他們?!痹獔騼菏竦溃娜缢阑?。
落百野剛要命人拿下元堯兒,卻在此時靈覺中感到一股殺氣,在眼底深處,一抹寒光由遠而近,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突然出現(xiàn)在了面前。當即一聲低喝,青岳劍氣磅礴而出,擋在身前,緊接著便是一聲清靈的劍鳴之聲,刺耳無比。
落百野驚得一身冷汗,抬眼望去,只見一位豐神如玉的年輕公子飄然落在船甲上,手中勁氣含而不發(fā),攝人心魄。
元堯兒看向這位氣質出眾的公子,但落百野卻沒有看他,而是目光跳過來人,落在了對面商船上的一位羽衣道袍的年輕人身上。在他的靈覺里,一切的危險反而在那位毫無真氣波動的人身上,宋豐玉比之遠有不及。
“閣下是誰?衛(wèi)龍?zhí)每稍米镞^閣下?”落百野語氣沉重,蘊含殺意。這次行動出動的高手不少,小宗師都有五位,其余好手更有十多位,加上他這位宗師中的宗師,他相信就算是和他同一境界的宗師也能被這等陣仗留下性命。至于詢問對方,也只是不想徒增變數(shù)罷了,一位宗師高手拼命的話,己方死傷必定很慘重。
元堯兒也好奇,先前還不可一世的落百野為何對對面商船上的那人如此忌憚,一眼望去卻見得那一雙難以言明感受的眼睛,如夏日夜晚抬頭望見的星空。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p> 紀雍聲音不大,卻隔著海風依然傳到了這面船上。忽然間他神情恍惚,多么簡單的理由啊,卻是建立在對自己實力的自信心上。當初千觸妖王屠戮如此多的人族性命,卻沒有一個人用這么簡單的理由來勸服自己,救一救那些水深火熱的人們,追究到底,人性趨吉避兇實乃天性,那些實力不強卻還能做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因為他們能打破固有的天性,戰(zhàn)勝了自己。
“想在我們衛(wèi)龍?zhí)檬窒戮热?,得看看你有沒有這樣的本事!”
那幾位一直站在一旁沒有使出全力便已經(jīng)拿下元家護衛(wèi)的五位小宗師冷笑,見紀雍在這個時候愣神,絕對是一個極佳的機會。不等落百野下令,五位小宗師齊齊怒喝,腳下一踏,身形縱躍而起,目光如狼似虎,體內氣機相互貫通,攜著下落之勢,如五座山岳往紀雍撲去。
“住手!”
二字還未出口,一聲悅耳的劍鳴響起,像是整個畫面被一雙無形的手給瞬間拽住,兩座巨大的商船上所有的聲音也難以掩蓋那一聲劍鳴。
而隨著一道劍光回落于羽衣道袍年輕人身后的劍匣之中,那半空的五位小宗師身體像是餃子下鍋一般落入海水中,沒有任何掙扎,已經(jīng)在無聲無息之間,生機盡滅。
落百野擋在身前的青岳劍不斷顫抖著,久久不能停止,在他的嘴角鮮血流出,五臟六腑均有損傷。如果不是他在見劍光收回后便覺不妙,運功抵擋,此時他必然受傷更重。
落百野看著對方悠悠而來,一咬牙準備回身抓住元堯兒脅迫對方,然而隨著對方的靠近,他更覺得像是一片天地向他壓迫過來,竟讓他生不起絲毫反抗之心。
咬破舌尖強行清醒過來,落百野不甘的放棄挾持的念頭,轉身跳進了深海之中。
“紀兄追嗎?”宋豐玉把所有衛(wèi)龍?zhí)玫娜硕冀壛似饋恚瑢淼酱系募o雍問道。
“衛(wèi)龍?zhí)弥锌捎欣罴遥俊奔o雍反問,落百野是侯景的座上賓,為何也會加入衛(wèi)龍?zhí)茫敲髅嫔弦咽顷悋页嫉睦罴矣质鞘裁磻B(tài)度。
“沒有?!彼呜S玉思考一會兒后答道,“但暗地里肯定有生意的往來。衛(wèi)龍?zhí)迷跂|海的勢力與財力都不弱,他們招兵買馬肯定還需要兵器供應,與李家李尤這位兵部尚書合作,最合適不過?!?p> 紀雍點了點頭,李家傳承至今絕對是不倒翁一般的存在,自然有他們的道理,從來都不會將籌碼全部壓到一個人身上,恐怕不僅是衛(wèi)龍?zhí)?,就連北齊他們怕也會有所接觸。
正思慮間,元堯兒已經(jīng)走了過來,手里捧著檀木盒,“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元家無以為報,愿將此惹禍之物奉上?!碧茨竞写蜷_,晶瑩剔透的血晶在夜晚照亮了眾人的臉龐,那種神奇的魔力,讓所有練武之人都情不自禁的吞口水。
紀雍神情微動,袖袍卷動將十多粒血晶收下,“元柳宗前輩可還在?”紀雍問道,因為從樓閣中,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只是極其不穩(wěn)定,若有似無,還帶著一種野性。
元堯兒狐疑的望著紀雍,宋豐玉連忙出來小心道:“紀兄就是邪絕。”
“元小姐別來無恙?!奔o雍慚愧道,“因為我的關系,讓你們元家受累了。”據(jù)宋豐玉所說的消息,元家現(xiàn)在的形勢確實堪危,邱家與秦家連連打壓的情況下,元家的支柱元柳宗又神秘失蹤,這趟出海更是遇到衛(wèi)龍?zhí)玫耐狄u,真稱得上是雪上加霜了。
當初與紀雍同時出海的邱、秦兩家都加入了衛(wèi)龍?zhí)茫峙逻@次劫難與他們也脫不了干系。
元堯兒聽說是紀雍,心里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趕緊跪了下來,這兩年來忍住的眼淚已是奪眶而出,悲切道:“求紀公子救救太爺爺?!?p> 兩人隨著元堯兒進了閣樓中,往下而行進入一片漆黑的船艙底下,紀雍體內的妖血莫名的開始沸騰,他不敢大意,將懷里的青銅鬼面戴在臉上,這才堪堪壓住了體內的妖血。
愈往下走,一種難言的氣息撲面而來,隨之而來的是永無止境的幻覺。
“兩位公子請服下這枚破幻丹藥。”元堯兒臉色蒼白,玉手上有兩枚紅黑丹藥,“里面的氣息會讓人心神煩躁,更可能產生幻覺?!?p> “那是妖氣?!奔o雍沉聲道,如果不是有劍匣的阻擋,勝邪劍早就跳出來吞噬這些稀薄的妖氣了。
紀雍看出這種丹藥的昂貴,他有青銅鬼面這種邪寶阻擋妖氣,所以沒有服用,宋豐玉與元堯兒吃了后和紀雍繼續(xù)走下去,終于在昏暗的燈火中,看到了一個被玄鐵鏈鎖住的人影,花白的頭發(fā)披散之下,一雙妖邪的雙眼在黑暗中也難以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