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合流?”紀雍不解,反問道,“三界合流頂多改變天下的局勢,又豈能稱得上是浩劫?”
羽衣道人搖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三界合流,又豈是這么容易辦到的,到時候又會有多少生靈枉死?大道相容,界膜溶解,那時必定引發(fā)一系列的海嘯,地震,天維相傾,四海翻騰!”
紀雍聽得無以復加,如果太素沒有聳人聽聞地話,那三界合流必然是滅世的浩劫啊。
“浩劫代表機遇,這個百年內(nèi)為何妖界一心想要復活妖帝?其一是為了能夠庇護妖族,其二是為了讓妖帝有那個可能,能夠化虛。畢竟,妖界妖皇雖多,但沒有一個達到忘憂天人的境地。”太素指著這片被凝固于時光中的世界,“這便是忘憂天人的偉力,玄妙渡劫,唯有逍遙天人才可作壁上觀,長生天人在五衰面前,一樣灰飛煙滅,身死道消!”
“那前輩一直待在人間界,就是為了在浩劫之時,維護人間吧?!奔o雍心存敬意。
“非也?!碧厥捤髀淠溃耙晃煌鼞n天人又怎能護得了一大千世界?大勢不可擋,忘憂天人又能如何呢?”
“老道參悟天心數(shù)千年,依舊沒有找到渡劫之法,以后的事,只能交給你們?nèi)プ隽?。”太素真人忽然這般感嘆,“希望以我之死,能夠讓那些人推算出渡劫之法?!?p> 他望著虛空中的某一處,然后點了點頭,又低頭和紀雍道:“我和道祖有個不大不小的交易,有關(guān)你的?!?p> 紀雍豎耳聆聽。
太素真人道:“我會強開天門,將我徒兒送至天界,承受此番因果,逆轉(zhuǎn)生死輪回,我必然遭到反噬。此外,如此行事必然會改了你與青璃的命運,所以你現(xiàn)階段也成不了通玄,走不出斬妖山?!?p> 說到這里,太素瞥了一眼紀雍,忽而笑道:“我知道,這個做法會讓你感到很不舒服,但,貧道愿意以我一命換慕青璃成仙,此中緣由不僅僅是因為她是我徒兒,更是在為人間界所考慮。不是貧道不相信你能走得很遠,實在是你的身上有太多不可預見的事情,而我也是老頑固,不像年輕人那般有冒險精神?!?p> 紀雍低頭沉默,臉上看不清喜怒。
“但我也會給你補償?!碧貜膽牙锾统鲆幻媪鹆хR,伸手遞給紀雍,“貧道將歲月鏡借給小友十年,以平復小友心中憤意。”
“諸位道友?!碧鼗剡^身,朝著虛空微微行禮,“這一次你們可要找到渡劫之法啊?!?p> ……
碧霄之上,幾個身影懸掛在修行中人聞風喪膽的風災之上,有道祖真身,那個年輕無比的道人;有大唐女帝謝曉如的身外化身,還有一位身體如虛影,不真切,在虛空中如燈火忽明忽暗。
三人望著下方的羽衣道人,滿懷敬意,長揖倒地,行禮。
下方太素欣慰一笑,身后拿著歲月鏡不禁呆滯的紀雍,默默地看著這位道人走出斬妖山,自身上無數(shù)如螢火的細沙光點,朝著破敗的天門涌去。
太素來到慕清璃身邊,抱著女子,身上螢火蜂擁而上,融入慕清璃的身體,而羽衣道人的身體則開始虛化,就像一件物品,就將要消失在人間。
螢火到最后只有星星點點,就像是火爐中時不時才飛出的火星,離開焰火便消失一空。
天門震動,灑下光輝籠罩在兩人身上,時光再次無情的開始流轉(zhuǎn)。
下方的眾人便看到突然出現(xiàn)在慕清璃身邊的道人,帶著女子羽化登仙。
天空中飄起了白絮,有士兵伸手接住,拿近前來一看竟是羽毛。
正此時,下方有一位士兵望著天空之中的天門,嘴中卻發(fā)出奇怪的笑聲。
忽而狂風大作,烏云霎時間凝集,雷霆肆掠之中,伴隨著刺破耳膜的聲響!
紀雍駭然,凝神看去,只見虛空生出漣漪,一條條不存在的黑色裂縫在虛空中如黑絲蔓延。
他看到,有一雙巨大的魔爪從那些虛空漣漪之中伸出!
那雙魔手龐大無比,握住天門兩端,然后狠狠往外掰扯,導致無數(shù)恐怖的雷霆,朝著魔爪劈下,一時間黑色的血液不斷流出。
但魔爪始終沒有放開,最后在虛空的另一端,一聲咆哮壓下雷霆萬鈞的響聲,魔爪發(fā)力,將天門硬生生掰開,天空之上,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那個裂縫,如同是豁開了口子的天幕,紀雍可以看到裂縫中林立的眾位仙人,但,他們也依然茫然無措的看著這面這個世界,顯然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除了諸位仙人,紀雍還看到了與天界重疊的另一個世界,蠻荒野獸狂舞的妖界!
“琨皇,當初在那螻蟻手中保你一條性命,現(xiàn)在已是廢物的你,果然還是有作用的。”妖界那頭傳來聲音,不是人語而是妖語。
下方軍士只聽得如蝗蟲掠境的嗡嗡聲,但紀雍卻能聽懂,因為在斬妖山的他,就是通玄。
萬里之外,一個邋遢的老道看本來正飄在江中,隨波逐流,這時卻突然挺起身來,號稱無孔不入的水流,竟也沒有沾濕他的衣袍,反倒讓他像是在床鋪上一般舒坦。
邋遢道人掐著指頭喃喃自語:“這群小朋友,簡直是亂來,竟然把浩劫提前了!”他突然面色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終于……終于知道渡劫之法了!”
他站起身來,號稱南昆侖的老道士站在江面,整座大江之上,水流停滯,浪花懸空不落。
當初在夏唯潔眼中毫無修為可言的老道,在站起身的一刻,直至第四境!
在他消失的下一秒,整座天下,無人知曉這位三界絕巔之人。
碧霄之上,人間界的三位天人強者望著突兀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興隋士兵。
那士兵笑道:“小妖此來不是向三位討教的,而是來與諸君做個交易。”
年輕道人手中捻著一根白色拂塵絲,倏而飛出,將此人絞殺。
但時光在剎那逆轉(zhuǎn),那血肉再生,樣貌普通的興隋士兵依然掛著笑容,繼續(xù)道:“三界合流已是定局,我們所作所為不過是立場不同,諸君所為不過是為人間界謀一條出路,而我們所為又何嘗不是?!?p> 興隋士兵望著那條三界之中第一次打穿的壁壘虛點,繼續(xù)道:“與其苦苦各自尋求渡劫之法,不如率先實現(xiàn)三界合流。當然,這三界合流只是各自規(guī)則的碰撞,人間界為試煉場,集三界眾生的思想智慧,以此窺探真正的浩劫。”
道祖微微一笑,“為何是人間界為試煉場?不能是天界?不能是妖界?”
被妖皇降神的興隋士兵聞言一愣,而后施禮道:“道祖高瞻遠矚,吾輩不如矣。”
“若是人間界當有如此人杰,當然可以前往妖界,我們妖界也不會對之排擠打壓,能在妖界發(fā)展到哪一步,都看造化與實力?!?p> 謝曉如皺眉道:“妖界如何我管不著,但,若想染指大唐,休怪斬妖滅邪陣不留情面?!?p> “這是自然?!迸d隋士兵笑道,“怎樣?諸位算是答應了?”
正此時,碧霄之上傳來一個威嚴絕代的聲音:“朕無異議。”
眾多絕巔之人心頭肅然,連忙站起身,往虛空行禮,那妖族亦是如此。
“碧霄之盟就此達成?!迸d隋士兵起身笑道。
“如此,你便滾吧?!敝x曉如揮袖,龐大龍氣將其碾壓化作灰飛。
道祖俯瞰人間界,最后嘆了一口氣。
“此三界虛點不如就設在景州,景州在破陣子的打理下,已經(jīng)初具人妖合流得到趨勢,相比如此一來也不會太過突兀?!敝x曉如建議道。
“甚好?!钡雷媾c虛幻人影皆點頭。
“開拓妖界,就由我負責吧。”虛幻人影道了一句,緩緩消散。
……
中原一統(tǒng),天下大昌。
時歲劫歷三十二年,百廢俱興,中原興隋,滄州大秦,神洲大唐三足鼎立,世俗王朝集合修行宗派,實乃人族之大幸。
但誰也沒有想到,本應持續(xù)一百年的紀年再次更改了年號。
劫歷三十三年,天機樓新頒年號,曰:太易。
既然物出,始俾太易者也。太易始著太極成,太極成,乾坤行。很多修行至高深階段的修行者們都不約而同的想,難道這天下真的要變了嗎。
果不其然,景州之地,妖盟建立,萬妖來朝。
以前人們根本不知道,這人間大地,妖族竟有這么多。妖盟之主是一個名叫南遙的男子,在妖族之中頗有威望,乃是妖皇之子,一身修為深不可測。
妖盟的建立,致使人間界惶惶不可終日,更有妄想派杞人憂天,認為人族將被妖族所滅。激進派組成滅妖盟,一大批有志之士深入景州,想要斬妖除魔。
但景州早被破陣子掌握,上一代的天驕氣魄非凡,無論是妖族還是人族,皆可生存在景州,只要他們能遵循破陣子的規(guī)矩,便相安無事。
想來激進派去景州后,被破陣子勒令不得妄加傷害妖族,因此破陣子被滅妖盟之人稱作是人族叛徒。
妖族之勢在人間界越來越大,海外四州的妖族聯(lián)合起來,奉獅駝山青鸞妖王為主,建立萬妖朝,與同為西牛賀洲勢力的大雷音寺爭鋒相對。
“天下大勢,已是諸雄爭霸,從以前九州變成了三界?!庇欣贤ㄐ绱烁袊@。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太易七年春,各山川復蘇,神圣顯化,天界之上的神族,也來到了人間界。
神宗建立于北俱蘆洲,各神分散九州山川河流。
鬼族邪魅沒了棲息地又怎會善罷甘休,在東海島嶼烏鬼山建立鬼域,與神族爭奪山川氣數(shù)。
太易十年,昔日劫歷一帝四絕世已經(jīng)銷聲匿跡,十年間的俊杰成長飛速。
天機樓特意對劫歷與太易中的高手做了排行榜,分通玄宗師與蛻凡新秀??偣捕蝗宋锇裆嫌忻?。
這次的宗師榜和新秀榜可不是只有人族,而是囊括了三界各族,只要是在人間界的都有考慮。導致的結(jié)果便是,作為東道主的人族,實力竟略顯低弱。
……
西荒血鼎山。
一位身穿白袍附輕紗的年輕人,豐神俊朗,天庭飽滿,身旁跟著四位姿色體態(tài)可稱得上是絕佳的青衣婢女。
四位青衣婢女一人托花籃,其中花草擦紫嫣紅,時至秋季,里面卻開放著四季花兒。有一婢女手持燈籠,燈籠發(fā)著冷幽幽的熒光,其中有著飛蟲,兩雙翅膀舞動,便是光芒璀璨。還有一人持竹蕭,晶瑩剔透,絲絲紋理如同蕭內(nèi)有著經(jīng)脈,還有一婢女持寶劍,其上白色枯藤纏繞,點綴朵朵幽藍花朵,劍顎之上,一只藍色蝴蝶做飛舞狀,徐徐如生。
“拜見上神,上神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毖ι酵ㄌ熘?,兩旁站著精神抖擻的血鼎山弟子,十位長老站在山門前頭,恭恭敬敬地行禮。
那年輕人輕笑道:“客套多禮的話,自北俱蘆洲到西荒,鄙這一路來聽得太多,諸位便不用這般無趣了吧。”
諸位血鼎山的長老連道不敢。
年輕公子忽然眉頭微皺:“怎不見貴山之主?”
長老們汗水立即流下,其中一位云霄趕忙走了出來,躬身道:“鄙山山主于前兩日閉關(guān),這才未來相迎?!?p> “血鼎山一小小西荒魔門便是如此的待客之道?不說其他小宗門,以我家公子的身份,走到西牛賀洲雷音寺下,那些得道高僧都前來相迎,反倒在你這小小的血鼎山,便受這般待遇?”年輕公子還沒說話,那持燈籠的婢女率先開口發(fā)難。
“不敢不敢?!痹葡鲞@位第二境的長老立即冷汗長流,識趣的跪倒在地。
“銀瓏休得無禮。”年輕公子輕聲責怪一句,將云霄扶了起來,“此次游歷九州,也是為了訪山交友,是各位人族前輩看得起鄙神,才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實是惶恐不安?!?p> 年輕公子挽著云霄的手臂,踏進了山門。
山頂上,一聲鐘鳴敲響,路邊弟子高賀道:“迎!”
“上神說笑了,通玄宗師榜上,上神位居榜首理應受九州瞻仰?!痹葡霾亮瞬留W角的汗水,不自在地說道。
那在整個人間界算得上大名鼎鼎的三界天才謙遜道:“這是天機樓諸位前輩的抬舉,伏受此殊榮,實是愧不敢當?!?p> “納蘭家于天界鎮(zhèn)守北方山川河岳,理應受萬民敬仰。”云霄繼續(xù)夸贊。
“那是君父之功,鄙可沾不了光。”納蘭伏宿連連擺手。
身后四位四女臉色清淡,不看旁人一眼,亦步亦趨跟在身后。
“哼,神子殿下好謙遜,卻跑來人間作威作福??!”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四野響起,回蕩在山間。
“放肆!”后方四女嬌喝。
“我看你們才是放肆,血鼎山是我的地盤,說話放干凈點!”
話音剛落,山頂一道恐怖氣機如同莽龍一般俯沖而下,氣機浩蕩,將山路石階兩旁旗幟吹得搖晃不止。
“大膽!”名為銀瓏的婢女手持幽燈,擋在納蘭伏宿身前,單手一握,一只龐大的藍翅蝴蝶飛出,擋住層層洶涌氣機。
又有持劍婢女秀美一挑,一劍連鞘插在地面,素手輕撫劍身,一道道形如游龍的白色枯藤瞬間變粗,穿梭于地面石階,這座連天石階便千穿百孔。
雪白的神劍穿過枯藤間隙,直飛上血鼎山巔。
山巔,一女子血衣凜冽,眉似彎刀,形容消瘦卻看起來更加冷艷。
只見她身前罡氣擋住枯藤侵襲,那神劍飛來,穿破罡氣。
女子眉頭一挑,蓮足向前半步,握拳,擊出!
枯藤化作灰飛,神劍哀鳴倒飛。
“不過如此?!迸永溥樱痈吲R下睥睨神帝之子:納蘭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