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邊關(guān)
王薔正坐在房間里翻看著一本有些年頭的地方志,寂靜的庭院里忽然變得喧鬧起來,熙熙攘攘的腳步聲混雜著小廝仆役們的喊話聲,場面顯得有些混亂
王薔有些好奇發(fā)生了什么事,便放下手里的書冊,準備出去看看,可還沒等她跨出門檻,守在門口的兩個婦人就敏捷地擋在了她的面前
“姑娘,殿下走之前有吩咐,您不能出房間”,為首的婦人面色威嚴,像座小山一樣擋在她的面前
王薔沒有說話,按著自己的心意,試探地又往前邁了一步,為首的婦人依舊擋在原地一動不動,王薔沒轍,只能挑釁地瞪了那婦人一眼
婦人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得意,看向王薔的目光帶著明顯地譏諷,,“姑娘,我勸你一句,別總想著往外跑,你那點心思,老婆子我一清二楚,有我在,你就別想踏出這個院子!”
王薔憤憤地甩了甩衣袖,而后當著婦人的面轉(zhuǎn)身進了房間,哐當一聲砸上了門
再次回到屋里,王薔想出去的愿望更加強烈,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還有,那個太子殿下一直把她關(guān)在這里算怎么回事兒?
如王薔所想,太子府里確實發(fā)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半個時辰以前,從虎嘯營里傳來最新消息,太子殿下和眾人在西巡回程中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攻擊,督軍蕭起身負重傷,太子殿下不知所蹤
蕭起面色蒼白,毫無聲息地躺在擔架上,被眾人一路簇擁著抬進了太子殿下的房間,軍醫(yī)緊隨其后也跟了進去
內(nèi)室,蕭起的情況很不樂觀,軍醫(yī)替他簡單包扎了手腕和大腿上的傷口,掀開盔甲后,發(fā)現(xiàn)蕭起內(nèi)里的衣服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了,在他左側(cè)腰的位置上有一道四指寬的刀口,是極兇悍的利刃所傷,只怕已經(jīng)傷及根本
軍醫(yī)探了探蕭起的脈搏,極微極弱,似是已到強弩之末,唯余一口氣在勉力撐著,如此沉疴的傷勢,能挺到現(xiàn)在已是不易
軍醫(yī)無奈地嘆了口氣,從內(nèi)室里走了出來,玉門守城大將李安急忙迎了上去,面色焦急地問道,“呂先生,里面蕭大人怎么樣了?”
被喚作呂先生的軍醫(yī)滿面愁容,搖了搖頭道,“大人,老夫無能,蕭大人傷勢太重了,還是早做準備為好”
李安聽了這話,面色瞬間沉了下去,眸中難掩悲痛之色,沉聲道,“先生,依您之見,蕭大人還能撐上幾天?即便是重傷不治,消息傳回京城,總要蕭家派人來的”
房間里的氣氛異常的沉重,錦瑟站在一旁,已是滿目通紅,其他人的狀態(tài)也同錦瑟差不多
“大人,老夫說句實話,蕭大人能撐到現(xiàn)在已實屬不易,老夫只能開些傷藥讓傷口盡快愈合,再用參湯給蕭大人吊著氣,能不能挺過來就看蕭大人的運氣了!”,呂先生說完,就不再多說,默默去了后面開方子去了
李安站在原地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從呂先生的一番話中緩過神來,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去看蕭起
床榻上蕭起依然昏迷著,面色蒼白,唇色極淡,似是已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李安在床榻前靜靜站了片刻,而后步伐沉重地走出了內(nèi)室
站在外間,他環(huán)視一圈,將房間里站著的每一個人打量了一遍,厲聲道,“今日在場的所有人,出去后不許提及蕭公子的傷勢,更不許提及太子,如若被我發(fā)現(xiàn)有誰泄露了消息,軍法處置,絕不姑息”
眾人唯唯諾諾應(yīng)了是,便如潮水般退了出去,只剩下錦瑟仍然站在原地
李安注意到她,打量了幾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錦瑟福身行了禮,道,“奴婢錦瑟,是府里的總管侍女”
李安默了默,道,“這幾日,派人守在蕭公子這里,千萬不可大意,太子那邊我會派人加急去找,千萬不可泄漏太子失蹤的消息,若有人問起,便說太子在府中養(yǎng)病”
錦瑟再一次紅了眼,應(yīng)了是便下去安排人手了
李安站在原地,滿腹惆悵,心情跌倒了谷底,說來奇怪,太子一行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人,能把擅長騎射的蕭起傷成這樣,連太子殿下的影衛(wèi)團也被打得零零散散,不知去向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籠罩在李安的心頭,他總覺得這事情似乎沒那么簡單,太子殿下的影衛(wèi)團向來是攻守兼?zhèn)?,無堅不摧,攻無不克,這次又怎么會折損過半?
夜深了,李安還坐在書房里,他正在給京都寫信,真實的情況他自然是要稟明武帝的,只怕他這封信傳到京都,會引起另一場腥風(fēng)血雨吧!
京都公主府
相思正在接受最后一個療程的治療,這是王亦然所寫的藥方中的最后一步,這個療程已經(jīng)進行了一半,相思感覺眼睛輕松了許多,只是她眼前蒙著紗布,是否能視物,還是要等拆線以后
陸歷從外面回來,就看見相思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陸歷放輕了腳步來到她身邊,從身后抱住了相思,相思似是早有所覺,伸手握著陸歷的手,道,“今日怎么回來的這么早?現(xiàn)在太陽還沒落山呢”
陸歷回握著相思的手,在她旁邊坐下,溫聲道,“軍營里無事,我又擔心你,便提前回來了”
相思感覺一股暖意流淌在心底,他總是會在細節(jié)上讓她感到溫暖和安心
“對了,昨晚,你還沒告訴我高圓的事情該怎么辦呢?”,相思似是恍然想起了這件事情
提到昨晚,她就心有戚戚,確切地說,是有些窘迫,本來他們倆坐在桌案旁分析高圓那樁棘手的婚事,可后來不知怎的,她就被陸歷抱到了床上
再后來,她和陸歷就躺在了一起,一覺醒來,本該在床下打地鋪的陸歷卻安然地躺在她的身邊,并且以一種保護的姿勢將她摟在懷里,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陸歷放在她腰間那雙大手上灼熱的溫度,她腰際的那片皮膚也像是突然著了火般......
腦海里一閃而過晨起時的旖旎畫面,相思的臉上疑似飄過一朵紅云,一想到陸歷就坐在她的身邊,相思感覺臉上的紅云更濃了......
就在相思走神的間隙,陸歷從茶盤里取出了一只茶盞,熟練地沖茶泡茶,不一會兒,一盞清茶伴著裊裊茶香擺在了相思面前
許是相思一直低著頭,陸歷并沒有注意到相思臉上那微微窘迫的表情,陸歷放下手里的茶盞,道,“其實,我覺得高圓和寧不屈的婚事還不算太糟,一個是高家嫡女,一個是守備府的公子門當戶對,父母支持,如果對方人品可以,這樁婚事還是可以促成的”
相思依舊窘迫地低著頭,不敢抬頭看陸歷的方向,“我也是這么想的,可高圓和那寧不屈見的第一面兩人就結(jié)了梁子,要把這倆人硬生生按到一塊,非打起來不可!”
陸歷聽了相思的想法,頗為贊同,老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若是日后那兩人成了一對怨偶,他和相思也會覺得對不起高圓
相思懶懶地趴在桌子上,一副受挫的樣子,趴在桌子上的她,鴉青色的發(fā)絲梳成發(fā)髻全部挽在腦后,兩排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撲閃著,耳畔墜著一顆小巧圓潤的南珠
此刻,陸歷眼中的相思,就像是一只溫馴可愛的小花貓,慵懶地躺在陽光下欣賞大好風(fēng)光,卻不知,自己已成了別人眼中的風(fēng)景
相思僅露出小半個側(cè)臉,大半張臉都掩在桌面上,不過這絲毫不影響陸歷欣賞美景的興致
幾乎是不由自主地,陸歷伸手觸上了相思的臉頰,相思有片刻的愣怔,脊背一下子僵硬起來,陸歷溫暖的指尖停留在相思的側(cè)臉上,細細描繪相思臉頰的輪廓
黃昏的時光忽然變得漫長,天邊的晚霞似乎也呈現(xiàn)出一抹小女兒家的嬌羞姿態(tài),紅的粉的,細細密密,綿長蜿蜒,或濃烈或清淺,光芒落在院子里兩個人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美好
一抹殘陽,滿天霞光,寂靜的院子里,兩個身影相互依偎,面對面地趴在桌子上,靜默無語,如果眼神可以傳情,那么相思一定會看到此刻陸歷眼中盛滿的柔情......
“等你的眼睛好了,我們每天都一起看晚霞,好嗎?”
“好啊,可陸大人食言了怎么辦?”
“你說該怎么處置,我都聽你的”
“額...依我看,就罰你陪我看月亮好了,晚霞看不到,還有月亮嘛!”
“那要是沒有月亮呢?”
“陸歷,你這個人怎么一點情趣都沒有?”
“我說的是如果,連月亮也沒有了呢?”
“又給我出難題,不過,這可難不倒我,天上沒有月亮我就在紙上給陸大人畫一幅月亮”,“陸大人如果哪天晚上回家太晚或者沒有回家,我就在小冊子上畫一個月亮”
“然后呢?”
“什么然后?陸歷,你不會真的想著夜不歸宿吧!”
感受到相思的怒氣,陸歷勾唇,笑道,“不敢,不過我確實很好奇”
“夜不歸宿,跑去外面廝混,還能有什么好下場,當然是亂棍打出”,相思掰著手指頭給陸歷細數(shù)了一些人的惡劣行為,其中被作為反面教材痛批的當然少不了相思的舅父,高安
“亂棍打出?這么狠嗎?”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你和我自然都要遵守!”,相思越發(fā)覺得自己這個家規(guī)制定的合情合理,“家規(guī)真是個好辦法,以后我們就互相監(jiān)督,互相約束”
“為夫唯娘子馬首是瞻”
太陽下山了,天色漸漸暗下來,夜幕低垂,院子里的兩個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討論著以后兩人生活中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
紅玉站在院子外面,聽著里面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也忍不住笑了,大抵只有駙馬能包容下公主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