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金兵大營殺氣洶涌!血腥彌漫!
同一時間,金兵大營往南二里,一片冰封的林地。
地底之下,開山鼠徐川背著欽宗往八里之外的涼亭疾馳而去。
雪地之上,一個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柄蛇形劍器,凝神佇立。那蛇形劍器前端是個龍首,此時斜指向月,泛著紫紅色的幽光,映得朦朦月色更多了幾分陰森。
驟然之間!劍尖龍首低吟,顫搐不絕,猩紅的血舌廝添著,仿佛嗅到了即將到來的獵物一般。
龍首的紫光片刻淡去,化為耀眼的純金之色,地下震感旋即傳來!黑衣人虎目一睜,騰空而起,那蛇形劍器好似千斤重弩一般,被引至身前,拉到高處,旋即脫手飛出,向著那微微隆起、飛速前行中的雪包,一扎而入!
“啊!??!”地下傳出兩痛疊聲的慘叫,那飛馳的雪包由于慣性又前行了數(shù)步,終于停下,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腥紅。
地底之下,伏在開山鼠徐川背上的欽宗已被一劍穿心,了無生機。徐川自己右肩被洞穿,此時驚懼無比。他不敢相信,這條無有人知的遁逃路線上,竟然有人埋伏,而這個埋伏之人武功之高,兵器之鋒利,竟能刺穿其金甲。
“他究竟是什么人?”徐川低頭去看傷口,豈料汩汩血流之中冒出來的,赫然是一個猙獰的龍頭。
徐川大驚失色,他識得這柄龍首蛇身的劍器,便是幻龍殿失落多年的法器——龍蛇劍。情急之下,只得震碎肩骨,擠壓骨碎將劍刃反彈出去,旋即用裂開的金甲裹上欽宗,運起龜息之術(shù)存氣保命,暫緩傷口的惡化。然后伏低身子,一步一步緩緩向前挪去,不敢再出一聲……
龍蛇劍彈出地面,飛回黑衣人手中,劍尖龍首不再吟顫,轉(zhuǎn)為了紫幽之色,縷縷鮮血蜿蜒滑落,喂得龍首舌尖更猩紅了幾分。
忽然,一道閃電破空而下,劃破了漆黑的天幕,隨即又是一道……壓抑許久的雷聲這才轟隆隆的響起,震天撼地,好像要將這失落之地的群山枷鎖轟開似的。雨,如萬千銀劍疾射而下,宣泄般地灑向每個角落,沖去了地上的冰雪,卻怎么也沖不去天地間的悲憤。
黑衣人感受著身上雨水的沖刷,甚是享受,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那一道撕天裂地的閃電,照亮了整片幽林!掩藏在幽林深處的另一名男子,像是被劈中一般瑟瑟發(fā)抖,幾將瞪裂的瞳仁神光驟然潰散……影影綽綽之中,依稀可見那攤腥血,在雨水的沖刷之下絲毫不見淡,愈演愈濃……
在金兵大營之中惡斗的幾人也是被這猙獰的閃電嚇了一跳,稍一失神,挨了金兵兩拳。三人狠下心來,不約而同地單足駐地,另一足微微探出,大刀平握……雙拳平放……拂塵平舉……旋即身形一轉(zhuǎn),刮出一道颶風(fēng)!周遭金兵盡被波及,像斷線的風(fēng)箏似的斜飛出去。趁此空隙,三人先后縱起,拼了命地往南面奔去……
涼亭處,一個身形奇異的人半跪著,慌手慌腳地為躺在地上的人止血,一瓶金創(chuàng)藥都倒完了,地上之人也沒有發(fā)出一聲呻吟,血、依舊奔涌不止。開山鼠徐川見回天乏術(shù),終于也癱倒在地……
突然,一道身影從空中落下,疾步上前。另外三人也在這時趕到,他們各個受傷不輕,倚扶在石柱上方才站穩(wěn)。四對焦急的目光凝向躺在地上的二人,須臾齊齊跪地,失聲叫道:“皇上!皇上!“
……
沒有回應(yīng)。
智冠和尚用僅余的力氣吼道:“都看什么呀!還不快給皇上療傷!“
眾人之中,只有司徒還有真氣駐體,當(dāng)即席地而坐,扶起欽宗,雙掌撫肩,緩緩送入真氣。
半晌,無聲……
司徒停下了。老段急問:“司徒先生!皇上他……”
不待司徒出聲,徐川便吐出一口黑血:“皇上……仙逝了!咳咳咳……這怪傷……咳……止不……咳……咳!止不……咳咳咳咳咳咳咳……”
眾人大悲之下,齊齊嚎哭了起來。
開山鼠徐川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惜血液壓住聲帶,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只得用手指在雪地上勾劃……咳嗽頻率愈來愈快……音量卻愈來愈弱……剛剛勾出一個“小”字模樣的圖案,他便頭頸一仰,不再作聲了……
白云師太也是悲極落淚,望向垂首不語的司徒,泣聲問道:“司徒先生!娘娘可已安置好?”
司徒仍是不作聲,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話說林小允在那拜師大殿之后,一個人回到了房間,房間里雖然有八個床位,卻只有他跟聶云兩個人住,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安排的。林小允忽然想到了什么,掩上了門,爬到床上,將懷里的東西都摸了出來,擺在枕邊,卻是四個拳頭大小的、色彩斑斕的彩蛋。這幾個蛋不知是什么動物的,質(zhì)地竟然很硬,早上在陰陽宮摔倒時,掉出來一個,卻也沒有摔壞。林小允愛惜地摩挲著這幾個彩蛋,思緒不禁回到了那一天……
※※※
五月初八那天下午,天陰沉沉的,林小允正躲在二樓的書房里,偷畫丹青。他自小酷愛丹青,不過父親一直很反對,總說他不務(wù)正業(yè),遲早要為丹青所誤。一樓大廳里,傳來一個老者說書的聲音,這老者是早上過來的,他已經(jīng)在這兒說了半天書了,說來說去都是同一個故事,不過林小允聽著聽著,卻漸有一種莫名的感觸。忽然,那說書的聲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后聽到“哐啷”一聲,酒缸摔破的聲音。林小允打開書房的門縫,通過樓梯護欄的縫隙,朝一樓大廳看去,只見管家貴叔,滿臉堆笑地迎進來一個白衣人和幾個隨從。不得不說,貴叔的舉止真像一個掌柜的!
不錯!那個掌管柜臺、四下奔忙的人,是管家貴叔,不是真正的掌柜。只是貴叔姓展名貴,伙計們覺得直呼其名,更顯尊敬,大家也都跟著這樣叫了。
崇安客棧真正的老板姓林,是林小允的父親,他是個駝子,不常在伙計們面前露面。客棧后棟的二樓有間臥房,林老板在客棧的時候,一般都待在這間臥房里,貴叔有事會過來稟報。林老板有時也會突然出現(xiàn)在林小允身后,敲著他的腦門說:“你又在畫丹青了!多看點書!或者下去活動活動!”
還有一個叔叔也經(jīng)常來看林小允,他說自己姓項,比起嚴(yán)厲的父親,林小允要更喜歡項叔叔。項叔叔玉樹凌風(fēng),溫文爾雅,循循善誘,他從來不會說道林小允,還經(jīng)常送林小允禮物。有時候林小允甚至覺得,項叔叔像是自己死去的母親。
“項叔叔來了!”林小允看到那個白衣人走進客棧的時候,心里不禁歡呼道。不錯!貴叔迎進來的那個白衣人便是項叔叔,也就是眾人口中的項神劍。項叔叔如期而至地來到林小允的書房,看了看他新畫的丹青,摸著他的腦袋,頻頻稱贊。項叔叔又從懷里摸出了禮物,林小允喜滋滋地閉上了眼睛,睜眼看時,擺在眼前的赫然是四個拳頭大小的、色彩斑斕的雞蛋!
“哇塞!”林小允欣喜若狂,拿起一個雞蛋端詳了起來?!跋膊幌矚g?”項叔叔笑著問道,一只溫暖的右手撫在林小允背心,林小允頓覺有股暖流涌入身體,向四肢百脈擴散,好暖好暖,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好像聽到項叔叔和父親在旁邊對話。
“我今天又試了一次!絕不會錯!小允的奇經(jīng)八脈異于常人,打個不確切的比方,像是許多小磁石連成的,只要一點點的真氣激發(fā),就能生出雄厚的內(nèi)息波動,又好比是干材烈火,一點就著!”是項叔叔的聲音。
“那有什么用!他從小就不喜歡練武,現(xiàn)在體質(zhì)這么差,就算我們傳功給他,他也得吃得下呀!”是父親的聲音。
項叔叔:“所以你打算送他去天南派?”
父親:“嗯。最近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我要給小允安排一個最好的去處!”
項叔叔:“《天南望月圖》你也打算就這么交給天南派?不再繼續(xù)研究了?”
父親:“我們都看了這么久了,也沒看出點什么。看來它與你我無緣!它在等待一個有緣人!”
項叔叔:“那那個人呢?你也不打算再見?”
父親:“……”
項叔叔:“你打算什么時候行動?”
父親:“今晚吧!我在等天南派的消息!”
項叔叔:“那好吧!我去拖住火云老段那般人。你跟小允自己小心!”
……
林小允醒來后,貴叔偷偷告訴他,有個毛賊在客棧底下挖地洞,他們計劃偷走林老板的寶貝,下午你就跟在我身邊,等那些木匠一走,我們立刻躲到地下酒窖里去,把整窖酒全灌進毛賊挖的地洞里,毛賊知道計劃敗露,也怕被燒,一定會放棄計劃,到時林老板會下來跟我們會合,然后我們就利用毛賊挖好的地洞,逃出去。
一切皆如預(yù)想的那樣進行,三人經(jīng)由地洞離開客棧,地洞的盡頭雖未挖通,趴在上面卻能清晰地聽到潺潺水聲,父親出掌擊穿了前方洞壁,然后溪水“嘩”地涌了進來。父親和貴叔各分一手拉著林小允,另一手奮力滑了幾下,終于三人都浮出了水面。這是崇安客棧西南面的一個溪岸,岸邊剛好停著一艘小船,三人不假思索地爬上了船,正準(zhǔn)備讓船夫起行,卻見那船夫五十來歲年紀(jì),一頂黑色的破氈帽斜扣在腦門上,遮住了右眼,赫然是白天一直在崇安客棧說書的老者!
父親讓船夫?qū)⒋瑒澣ツ习?,不料剛一上岸,便聽到西面?zhèn)鱽硪黄贝俚哪_步聲……
※※※
“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音,打斷了林小允的回憶。林小允還沒來得急把彩蛋藏起來,聶云已經(jīng)沖了進來。
“小允我跟你說!明天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蹲守變異野豬,那些后天宗的雜碎太欺負(fù)人了!”聶云氣呼呼地說道,說完倒頭便睡。
“哦……好?!绷中≡蕬?yīng)道,旁邊已經(jīng)響起了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