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隊”緊鑼密鼓的追擊也并不順利,高亮和經理的兩輛車在另一岔口再次分開。
“兩車分開,請速指示。”大隊長通過對講機大聲匯報,語氣不滿。
對講機里直接傳來李滿福的聲音,“追經理,高亮‘三分隊’負責,確保安全。”
請求增援喊了三四遍,到現(xiàn)在連鬼影都沒一個,沿途也不見卡哨,三分隊?三分隊還在雙子酒店搞抓捕,這緊急行動搞得亂七八糟,這李局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大隊長沖“豆臉”發(fā)出一頓無名火,“趕緊加速!”
前面的紅色法拉利像一團飛速竄動的鬼火,轟鳴聲漸漸遠去。
“加速,加速!”大隊長連連跺腳。
“都140了,這可是桑塔納啊…”“豆臉”緊握方向盤,桑塔納已有些發(fā)飄,車里夾雜著常年被二手煙熏染,不濃不淡的臭味。他擔心這臺老爺車隨時可能鬧脾氣。
“再加?!?p> “再加就翻車——”
“沒翻就繼續(xù)加?!?p> “豆臉”牙一咬,心一橫,一腳踩到底。
儀表盤的指針從140飛快轉向160,和底下的四個輪子一起劇烈抖動起來,一種起飛的感覺,又像電梯墜落失重般的刺激襲上心頭。
他忽然有點激動,莫名其妙笑起來,想著是不是該讓大隊長幫著錄個遺言什么的。
“隊…隊長…從來沒這么快…快過,”“豆臉”咽了口口水,“好刺激?!?p> 那團鬼火慢慢清晰起來,一個轉彎,駛向一片空曠地帶,不遠處一架直升機的旋翼在飛快轉動,發(fā)出轟鳴,草向四周倒伏。
“直升機,隊長,直升機?!?p> 隊長拔出槍,掰下保險,伸出窗外,朝天鳴槍示警。
“我們是京南市公安局民警,立即舉手站在原地,否則將使用武器?!标犻L一手拿著擴音對講器,一手舉槍。
經理扔下法拉利,直奔直升機。
隊長連開兩槍,子彈擦著經理而過,在直升機外殼上蹭出火花,留下彈孔。經理回頭冷笑。
直升機上伸出一根黑洞洞的長管。
“小心…”
隊長的話還沒出口,“豆臉”已一踩油門猛沖上去,桑塔納碾上石頭,70度角側身飛起。
就在車子飛起的一瞬間,站在指揮大屏前的李滿??辞辶酥鄙龣C上伸出的是槍管,狙擊槍,是狙擊槍!
“趴下,隱蔽!”對講機里緊跟而來李滿福一聲怒吼。
直升機已緩緩升空,梯子拖著經理快速收起。隊長單手凌空瞄準,第三槍和直升機的長管同時響起。
經理在腳上中彈的瞬間跌進機艙。
隨著嘭的一聲沉悶響聲,一顆子彈帶著氣流穿透了桑塔納的擋風玻璃,正對駕駛室留下刺目的彈孔,炸裂開一圈細紋?!坝腥耸軅?,請速支援,有人受傷,請求支援!!”
“黃逗,堅持住,”隊長緊捂“豆臉”胸口,深紅的液體不斷從血肉模糊的胸口涌出。
黃逗想到了一直想寫卻沒寫的遺書,那些內容他想了很久,倒背如流,此刻卻一句都想不起來。該對年邁的父母說些什么,該對暗戀多年的女孩說些什么,又該對凝重、焦急、悲痛雜糅在一起的隊長說些什么。
他微微揚起嘴角,露出蒼白的笑:“隊長…英烈榜的…照片…記得P一下——”
“孩子,別說傻話,救護車馬上到?!标犻L眼中閃著淚,安慰他,鮮血從指縫間涌出,染紅了胸口的警號。
“我…我…好冷…”他感到身上的熱氣在一點點散去,渾身乏力,挪動嘴唇都有些疲憊,眼皮在慢慢合上。
他想到了離校時對未來的憧憬,入警時對著警徽的莊嚴宣誓,還有答應父母這周末回家的那個電話。聞到了鍋里香噴噴的紅燒肉,夜空中映出母親慈祥的笑……
“隊…長,我想…回…回…”
“黃逗,黃逗,黃——逗!”
他再也聽不見隊長的呼喚,就像那個再也回不去的家。
眼淚從隊長臉上不?;?,和涌出的血慢慢融合凝固。
警車和救護車撲閃著紅紅綠綠的光,呼嘯而來……
*****
“人截到了嗎?”1號的電話準時響起。
劉鵬看了一眼銬在窗邊的高亮,走出磚房。按1號的指示,他順利設障,堵住了倉皇出逃的高亮,手臂被子彈劃破了皮肉。
“他朝你開槍?!”1號顯然也意料不及。
“出了點小意外,逮他的時候意外擊發(fā)。”劉鵬咬著手臂上的繃帶用力一拉。
“你自己小心,”1號語氣低下來,“有個不太好的消息?!?p> 劉鵬心頭一沉,兩道濃眉擰到一起。
“時寒,失聯(lián)了?!?p> 想過無數(shù)次的事,終于還是發(fā)生了。他對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有些憤恨,從未有過的憤恨,比二十多年的還要恨。
“我想有必要告訴你,畢竟——”
“最后失聯(lián)在哪里?”他努力壓住升騰的怒火。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后說:“目前無法確知,人還沒找到,沒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
“你不是1號嗎,你不是神通廣大無所不知嗎,你不是前世今生一手在握嗎,狗屁,狗屁?!眲Ⅸi一腳踢飛一塊石頭,一拳重重擂在樹上,剛對1號建立起來的信任,在慢慢崩塌。
“我們要相信時寒,他是歷屆京公大畢業(yè)生中最優(yōu)秀的?!?p> “我最后問你一遍,他在哪里失聯(lián)的?!?號肯定知道時寒失聯(lián)的地方,遮遮掩掩不是擔心自己,更不是擔心時寒,他只擔心他的計劃,擔心功虧一簣,比柔弱無骨的張校長還令人厭惡。
“你現(xiàn)在的重點是高亮,為這個機會已經有同志——”
“冷血,無情,你就是始作俑者,吸血鬼,殺人機器!”他痛苦中夾雜著失望。
“罵痛快了,我可以說話了?”
1號話音未落,劉鵬就掐斷了電話。電話馬上又跟過來,他繼續(xù)掐斷,接連掐斷三次后,一串加密在屏幕上亮起,“記住,你是緝毒警,時寒也是。”
這頭銬著高亮,那頭時寒生死未卜,下山的路就在腳下,“緝毒警”三個字回蕩在耳邊。
月色迷蒙,層層疊疊的山像囚籠,野蠻滋長的樹如鬼魅,呼嘯而過的山風吹奏挽歌,波光隱隱的水面上,一身警服的閔梅向他飄來,面帶幽怨,滿目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