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不顧傷口的疼痛,兩步跨到門邊,關(guān)燈鎖門,房間里瞬間處于一片黑暗。
手里抓著一條三腳凳,后背緊貼墻壁,側(cè)耳傾聽門外聲音。
“剛手術(shù)完不久,他可能睡了?!笔詭硢〉穆曇粝软懥似饋?。
“石隊,您先休息,我在這凳子上休息一會兒,等他醒來,”跟著傳來筱雅的聲音,“萬一有點什么事,也有個照應(yīng)?!?p> “還是進去吧,”門把手被擰動了幾下,“鎖上了,家屬樓有房間空著,要么——”
“石隊,我…還是在這里吧,我放心不下?!?p> 石生剛準備說什么,門就打開了,隨之等也打開了。時寒手里依舊抓著三腳凳,頭發(fā)蓬亂,腹部的紗布已滲紅一片。
“你怎么起來了?傷口還在流血…”筱雅扶著他走回床邊,石生雙手托腳,相幫著把他弄回床上。
時寒看著焦急的筱雅和石生,他們今晚一晚上都是這么焦急吧,只是直到現(xiàn)在他才有機會細細看著,細細品味,有點甜甜的滋味?!拔覜]事——”
“還說沒事,傷口都有些撕裂了…”筱雅輕輕揭開紗布,紗布中間一個不規(guī)則的紅圓,傷口上密密麻麻縫了兩條交叉線,看著像一個歪歪扭扭的十字架。
“疼嗎?”她眼神有些粘稠。
時寒搖頭,酒精藥棉在傷口邊緣慢慢擦拭,腹部傳來涼絲絲的感覺,心頭卻熱乎乎的。不知道石生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門已關(guān)上,房間里此刻就剩他們兩個人。
筱雅每擦幾下,就抬頭看他一眼。
他稍稍動一下,發(fā)出一絲聲音,她就停下擦拭,緊張的問是不是弄疼了。不知道為什么,筱雅為他做的這些,現(xiàn)在讓他覺得有些自然而然,就像親密的好朋友,不,或許更應(yīng)該說戰(zhàn)友。
“李滿福沒為難你吧?”時寒擔憂的看著她。
筱雅把一塊新紗布蓋到傷口上,把膠帶一截截掐斷,貼在紗布上。
“你能信我,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時寒說,“天亮之前,你還是趕回去吧…”
“我想幫你,你現(xiàn)在需要人照顧?!?p> “石隊會照顧好我的,你留在這里,反而更容易引起李滿福懷疑?!?p> 筱雅把最后一截膠帶貼好,拿過桌上的檔案袋,撕開封口,拿出一疊薄薄的案卷,攤在時寒面前。
“回不去了,回去我也干不下去了,”筱雅幽幽的說,“黃姐,一早就會發(fā)現(xiàn)不見了的KEY,還有這份卷宗。”
“為什么,你這么做就斷了自己的退路,你會再也回不去的?!睍r寒吃驚的看著她。
“我不想要什么退路,沒有退路,從認識你就沒有了,”她看著時寒說,“我一直在往前沖。”
時寒動了動嘴唇,眼神在房間里四處游移,卻找不到一個落點。醫(yī)務(wù)室很小,關(guān)上了門的里間跟小,讓他無處可逃,讓眼睛無處可逃。
“你不看看嗎?”筱雅把案卷又往他面前推了推,“不知道這里有沒有你要找的東西?!?p> 時寒感激的看她一眼,感謝她緩解這一剎那的尷尬。
棕黃的封皮上貼著一張白色寬條,上面打印著“凈土行動”四個標準的方正小標宋體字。封皮中間夾著用牛皮繩穿孔相連的一疊卷宗,卷宗很薄,不到一個食指的寬度。
他拿起卷宗,大拇指擦著紙邊,泛黃的紙張在指尖滑動,一股陳年舊史的味道沁入鼻尖,一字一句都用烈士的鮮血寫就。凈土行動,這就是凈土行動,石生嘴里犧牲了很多人的行動,他父母很可能就在其中的行動,埋藏了他身世之謎的行動。
他翻開案卷,一遍遍翻著,一頁一頁,一行行用手指著看,生怕漏過什么細節(jié)。翻動的速度跟著越來越快,難以置信,簡直難以置信。
這份所謂凈土行動的案卷竟然記錄的是一場礦難,這是為什么?為什么明明李滿福和石生說的是緝毒,而案卷上只字未提,徹頭徹尾成了石場爆破中的一次意外事故。
“怎么了?”筱雅感覺到時寒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
“不可能,這不可能,”時寒搖頭,“這不可能是礦難,他們肯定試圖掩蓋什么?!?p> “礦難?”筱雅低頭湊過來,飄香的頭發(fā)抵到了時寒的鼻尖。
時寒繼續(xù)翻動案卷,翻了近三分之二卻并沒有看出什么特別之處。也理當如此,他想,如果案卷真有什么蛛絲馬跡,二十多年了,還會輪到他嘛,可他還是懷疑,是不是搞錯了。
筱雅堅定的看著他,不可能搞錯?!耙粓銎掌胀ㄍǖ牡V難,犯不著列入機密件,也不可能有資格擺到核心的保密庫里?!?p> 這或許正是這案卷的問題所在,從機密到普通,從普通到機密,之所以搞的這么復雜,正是這案卷背后隱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肯定就是解開一切的關(guān)鍵所在。
時寒繼續(xù)往下翻動。
筱雅已挪過來,緊挨著并排坐在一起,兩個人四只眼睛專注的盯著案卷。在紙張的嘩嘩翻動中,文字在烏溜溜的眼珠中跳著舞。
就在馬上快翻完的時候,他忽然停止了翻動,一把按住案卷,眼睛幾乎掉在了紙張裝訂的中線上。
緊接著,他兩手各抓案卷的一邊,用力往兩邊撐開,一點尖尖的紙尖從夾縫里冒頭。他用指甲掐住,輕輕一拉,揪了出來。
跟著,他又發(fā)現(xiàn)了更多的紙尖,一一揪出,他眼神中有些驚愕。是紙屑,碎紙屑!
他和筱雅幾乎同時抬頭看向?qū)Ψ?,四目相對,鼻尖相碰,呼出的氣息直奔彼此?p> 她的臉瞬間通紅,微微一愣,馬上低頭。
時寒也被突如其來的溫香一刻搞的有些心猿意馬。
“這些紙屑…不像是新的。”她手捏著床單。
“嗯…”他說,“看來有人先我們一步。”
房間里的燈關(guān)上了,筱雅在旁邊的床上和衣而臥。
時寒在一陣胡思亂想后,倦意襲來,很快沉沉睡去。案卷中的場景,支離破碎地涌入夢中,淹沒在叢林二層樓房,一群工人開砸爆破的石洞,他想上前阻止,雜草和藤蔓死死纏住他的雙腳。再定睛看時那群石工一個個都穿著警服,他大聲嘶喊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一聲劇烈的爆破聲,他猛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