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萬里無云。這本是個好天氣。如果忽略風里彌漫的血腥味,那或許是個能出門聚餐的好時候。
慕雪菱躲在樹叢里,臉色蒼白,捂在肩膀上的手,血從指縫里緩緩流出。
真的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一天了。她靠在樹干上疲憊的想,失血過多的眩暈感影響了她的反應和判斷,激烈運動導致傷口的崩裂,對于一個傷員來講,沒什么比這更糟糕的了。
剛剛的戰(zhàn)斗,將她和冷梓里沖散,現(xiàn)在陪伴的只有璇風一人,但為了保護她,璇風也受了不輕的傷。
她估摸著大概自己現(xiàn)在有兩根肋骨斷裂,應該沒有刺破內臟,但時間長了真的不好說;左小腿骨折,已經(jīng)做了簡易的處理。璇風右手腕和左肩脫臼剛接上;也受了內傷,所幸沒有傷及臟腑,服了一劑治療藥劑現(xiàn)在正在康復,但短時間內肯定架不起長弓。
真的是最壞的情況了。
聽著森林另一頭接連不斷的爆炸聲,慕雪菱在胸口畫起十字,祈禱友人平安無事。
不知道小梓她那邊怎么樣了……希望雷學長能保護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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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冷梓里這邊,情況也不能說很好,但起碼也不算太壞。大部分追兵都在他們身后,一個接一個殺招絲毫不留情的往他們身上招呼;但因為自身的能力和雷茲的火焰他們受到的傷都不重,反而還比慕雪菱他們更輕些。
對比了下追兵的數(shù)量,慶幸友人那邊還算安全的冷梓里暗自松了口氣。一個跳躍躲避開直射的飛刃再次翻滾進樹叢進入視野盲區(qū)。
“還真是窮追不舍啊?!崩灼澋桶硇蝸淼嚼滂骼锷韨龋糠诘厣陷p聲道,“感覺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樣?!?p> 關于這點,冷梓里表示非常贊同。但怎么猜都猜不出原因,思來想去也就放棄了。
或許她怎么也不會想到,那些人看見她的第一眼,目標就非常明確。
一定要把人抓回去。
不為別的,只因為她的容貌和那位修羅幾乎一模一樣。不說十成十的相似,但最少也有七成。如果不是克隆人,那只有一個理由。
她們是姐妹,擁有血緣關系一母同胞的親姐妹。
“真沒想到那位大人也有這么一天。”以利亞興奮的舔舐下唇,眼神中是無法遏制的瘋狂,“你說這個消息會不會將她拉下神壇?”
佐菲沒有說話,但她的行動也表明了她的想法。
一想到那個女人被上頭不信任,被唾棄,她渾身就興奮的顫抖。
冷軒璃,沒想到吧?你隱藏了這么久的親人被我們找到了。我要讓你在暗冥一點威信都沒有!讓你從此在高層那抬不起頭來!看你那清高的模樣能維持到什么時候!
他們腳底的影子稍微扭曲了下,或許是因為光影又或許是因為其他。
一直趴伏在地的二人看著頭頂略過的影子都松了口氣,開始慢慢向之前的方向緩慢爬行移動,盡可能不驚擾還在尋找他們的暗冥。就在即將脫離危險的時候,冷梓里就像是被什么嚇到了一樣,小臉刷的一下變成慘白,說什么都不敢再動一下。
剛剛那是什么……就像是一塊石頭壓在她的胸口讓人喘不過氣。
剛剛那股殺氣——
跟表姐完全不相上下——!
是誰……到底是誰……好可怕……完全不敢動,誰來……誰來幫幫我。
“梓里,梓里?!崩灼澝爸话l(fā)現(xiàn)的風險硬生生將冷梓里從原地拉走,這一舉動也讓暗冥發(fā)現(xiàn)了他們。
該死……雷茲也不再隱藏,將女孩抱在懷里,利用火焰凝聚在腳下向前加速。
“喂,梓里!回神了!”
看著人慘白的臉,雷茲也頭疼。
冷梓里的能力算是輔助能力中最奇特的那種,除了能解除他人負面影響,起到治療作用外,還能感知他人對自身的惡意,并做出相對應的反擊。用莫離的話來講就像是外掛的存在。
但能讓她害怕成這樣……到底……雷茲感覺到懷中人的戰(zhàn)栗,也不免生出對那份惡意的恐懼。
哪怕他現(xiàn)在很想安慰,可場地也不允許啊……
一個分神來不及躲避,腳下的樹枝被打斷,雷茲只來得及護住冷梓里的頭摔在草坪上。手臂傳來一陣刺痛,估計是骨折了。
“還跑嗎?小老鼠?!币岳麃喭孓D手里的匕首笑得猙獰,“可算抓住你們了?!?p> “你去把女孩拉過來,我解決男孩?!?p> 沖梓里來的?雷茲不動聲色護緊懷中的人,絲毫不懼的與以利亞對視,一手燃起火焰,“休想。”
顯然對面的人沒多少耐心,一柄飛刀直接扎進雷茲身后的樹干,力道大的整個刀刃都沒入其中。
“小鬼,我可沒多少耐心,你最好自己松手?!弊舴频氖执钤趶澋渡希爱斎蝗绻阆敫愕氖直壅f再見的話?!?p> 雷茲慢慢挪動身體坐直,悄悄運氣加大火焰,“我好歹也是她的學長,拋下學妹可不是學長的作風?!?p> “這話不錯?!?p> 佐菲和以利亞立刻四處張望。
“援兵?!”
“是的哦?!钡榷嘶剡^頭,一個黑發(fā)青年站在雷茲面前,一身簡單的藍色運動裝,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他是支援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鄰家大哥哥。
“沒想到是藺斯來支援了?!崩灼澘辞鍋砣撕蠓潘缮眢w,“還真是意外啊?!?p> “喲,雷茲?!碧A斯笑著跟人打個招呼,“我可是一接到支援請求就緊趕慢趕過來了呢。”
看到這個場面的佐菲不屑的撇嘴,“多了一個人還能逃掉不成?”
“藺斯我們得先離開這?!崩灼澇料履槍砣说?,“梓里情緒受到了影響,現(xiàn)在沒辦法戰(zhàn)斗。我剛剛也骨折了?,F(xiàn)在最好是去找慕雪菱他們匯合?!?p> “我知道了?!碧A斯一手別在背后,隨意的撿了幾個較大的石子在手里掂了掂,“那就沒辦法了?!?p> “喂,以利亞!”等佐菲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
藺斯先是拋出藏于身后的藥瓶,另一手將石子拋出,在擊碎瓶子的前一刻原本圓滑的石塊變成了尖銳的石錐,瞬間煙霧彌漫還帶有很重的胡椒粉的味道。嗆得二人咳嗽連連,直直向后撤離。等煙霧散去,三人早已沒了蹤影。佐菲氣得把匕首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一腳,摁住衣領上的通訊器。
“老大,他們跑了?!?p> “無事,慢慢找。他們離不開這座森林?!?p> “是?!睆澭鼡炱鹭笆祝旖枪雌鹗妊男θ?。
她恨冷軒璃,因為那個人當著她的面處決了她的家人;她更恨暗冥,因為他們,她永遠無法回頭,只能呆在那個濕冷陰暗的地方,像老鼠一樣茍活。她背剝奪了獲得光的權利。
冷軒璃......她慢慢咀嚼著這個名字。深深地望向森林深處,同以利亞一起離開。他們沒有時間耗在這里,還有很多后續(xù)等著他們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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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冷梓里三人找到暮雪菱和璇風已經(jīng)接近傍晚,跟他們一起的還有和冷梓里同級的趙無憂,也是因為有她的支援,暮雪菱和璇風才能徹底擺脫追兵。幫友人處理傷口的時候,冷梓里再次對莫離制作的藥劑報以感慨。僅僅是三瓶的藥量,眾人身上的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能將藥效發(fā)揮到這種地步,除了對藥材、火候的把控還有就是對藥材的理解。制作藥劑,不僅僅需要知道它需要的材料,還要知道它什么時候放什么藥材,要放多少合適;再有就是對溫度的把控。要做到這一步除了天賦,就是日積月累的訓練。毫無疑問,身為十四賢者之一的莫離是當今最強的藥劑師。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雷茲問后續(xù)方案,“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梓里的分散突破已經(jīng)算是失敗了;我們現(xiàn)在基本是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中?!?p> 藺斯和趙無憂對視一眼,他撓了撓臉頰道:“說出來你們可能覺得難以置信,但我們接到的任務內容是找到你們,就可以安全出森林了?!?p> “???”除開支援的二人其余四人面面相窺。
“認真的?你們沒看錯?”璇風難以置信的瞪大眼,那可是埃爾維斯,視學生生命為珍寶的埃爾維斯!這個內容怎么看都怎么草率了吧!
“說是有人幫忙清理,讓我們放心離開?!壁w無憂眨眨眼,表示事實就是這樣,讓他們接受現(xiàn)實,“這個解釋是翎燕老師給的。”
雷茲皺眉,雖然他很樂意相信導師的決定,但這個情況難免人懷疑。在這么幾年下來,整個埃爾維斯都承認了翎燕的恐怖。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她始終能游刃有余、運籌帷幄,說是怪物也不為過。
人永遠懼怕比自己強的人,這就是人性。
正是因為翎燕的強大,流言蜚語的主角永遠都有她。仿佛這個不入流的方法能將她拉下神壇。但試問,誰又能像她一樣將主動權把握在自己手中,并做到毫發(fā)無傷?
左思右想都得不到合理的論證,雷茲選擇放棄了毫無價值的思考。
“既然都這么說了,那就只能相信老師的決定了?!彼麌@口氣,“雖是這么決定,但謹慎起見我們還是走人少的地方,以防萬一?!?p> ————————————————————————————————————
鏡頭轉向佐菲和以利亞,他們在暗冥的匯合點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其他人的蹤跡。佐菲等到不耐,但不論發(fā)了多少次請求通話卻都無人接聽。這根本就不是隊長他們的風格,她收斂心神打算跟以利亞沿著隊長他們前行的方向移動,卻看到了站在樹后的人。
“你怎么過來了?”佐菲極其不友善的發(fā)問。
來者只是抬眼看了眼他們,隨后又閉上了眼并不回答。這幅樣子實在令人惱怒,佐菲咬牙切齒卻拿對方一點辦法都沒有,“冷軒璃,你就是故意的對吧?”
冷軒璃睜開眼,平靜道:“隨你怎么想?!?p> “這里沒有你的事!”佐菲上前一步拎起對方的衣領,“這里沒有別人,你這幅清高的樣子演給誰看?你以為你在鬼軍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就會怕你?你也不過是那幫人的傀儡!”
“哦,對了?!彼袷窍肫鹩腥さ氖滦Τ雎?,“我見到了一個跟你很像的小姑娘,她竟然跟你有七八分相像。我想想你是怎么說的......”
“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你是這么說的吧?”
佐菲近乎是將手中的匕首抵在冷軒璃脖頸上,那里多出來一道輕微卻明顯的血痕,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冷軒璃被揭穿后,惶恐不安、驚慌失措的表情,但很可惜那雙好似夜空的眼里什么都沒有。甚至不帶任何一絲情緒。
“我確實沒有親人,唯一的一個你碰得到嗎?”冷軒璃注視著那雙充斥著瘋狂的眼,“十四賢者之一,七宗罪懶惰,被稱為‘妖姬’的翎燕;我的表姐?!?p> “你大可試試激怒那個被稱為‘怪物’的女人?!?p> “你最好別忘了,她是現(xiàn)任賢者中連高層都忌憚的人。”
說完,冷軒璃將抵住自己的匕首推開。佐菲還想說什么,一縷細微的黑炎擦著她的臉打在她身后的樹上。頃刻間,整顆樹被黑炎包裹最后化為塵土。看著散落的塵土,二人色變瞬間離冷軒璃三丈遠。看著她不在意的揮揮手,被憤怒沖昏頭的佐菲才想起,冷軒璃除了是鬼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修羅以外,還是暗冥第一暗殺者。如果剛剛不是對方手下留情,她的下場跟那棵樹沒有兩樣。想到這,她一身冷汗,被憤怒驅使的思維在看到黑炎的那刻,強迫自己的理智回歸。
她是能跟翎燕齊肩的暗殺者。
“啊啦,原來在這呢。”
沒等佐菲反應過來,她的脖子、四肢就被鋼線纏住,只要她有一點反抗的跡象,佐菲絲毫不懷疑來者會毫不猶豫的將她四分五裂。以利亞也待在原地不動,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上也纏滿了鋼線,有的隱隱劃出了血痕。
冷軒璃就這么站在原地看著被捆綁的二人,不出意料的挑眉。她知道是誰來了。
‘咚’的一聲,原本空無一物的草地上憑空多出了血塊,染紅了草地。在佐菲和以利亞恐懼的目光中,翎燕慢悠悠的踩著貓步走來,她隨手將手上的東西砸在三人面前,絕美的臉上綻放出無害的笑容,“抱歉抱歉,玩過頭了~原諒我~”
砸在地上的是暗冥其余人的頭顱,其中還包括前不久才跟他們通話的隊長,已經(jīng)死去的他們的眼中除了恐懼以外還有就是不可置信。面對二人的目光,翎燕還保持著優(yōu)雅無害的笑容。
“本來是打算留活口的,但不小心下手重了點?!?p> 冷軒璃對她的說辭只是皺了下眉,并沒有說什么,只是頭也不回的重新回到陰影中。她這個舉動徹底打碎了佐菲和以利亞的希望,也證實了她與翎燕是一伙的嫌疑。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在冷軒璃眼中,他們已經(jīng)是死人;死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在用能力離開前重新看了眼天空,全然不管身后的慘叫和血腥。在哀求和咒罵漸漸弱下去后,冷軒璃再度步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