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天晚上,他做了個恐怖的夢。夢里是中考的考場,他正在作弊的過程中被抓,警察很快來了,整個作弊組織全面暴露,他被送進監(jiān)獄。
悔恨、痛苦……夢境中的他極度痛苦。
夢境里,許多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的面前。有他那不負責任的父母,在牢獄的鐵欄前對他冷嘲熱諷:“當初放棄你真是最明智的選擇啊,像你這樣的罪犯,說不定哪天就會拖累全家人?!?p>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杜燑心中吶喊。
他還夢到盛老師在責備他用作弊的手段玷污了考場,夢到同學們對他不堪入耳的議論上。最后,他夢到了周姝艾,那個從很久以前便一直暗戀的女孩子,用冷漠的眼神看著他,冷聲說:“原來你是個壞人?!?p>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壞人,只是……只是想考上重點高中而已……
杜燑的夢境在痛苦地掙扎中結束了。
真的錯了嗎?這些天,杜燑始終思考著這個問題。答案其實很簡單,他從未認為作弊是正確的事情,但是這種“小小的”錯誤尚在他能夠接受的范圍。但是如果問題還會惡化,嚴重到販毒、販賣軍火,挑撥世界大戰(zhàn)的程度,那就真是無惡不作的大壞蛋了,完成超出他預期的范圍。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每個中國人都知道這句話,但是此時的杜燑感觸更深,如果自己的本性是邪惡的,一旦開始第一次小小的犯罪,就會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那還是就此停下吧。
他下定決心毀掉自己一手打造的作弊計劃。他告訴盧春浩等另外四名核心成員:“我們是在犯罪,終止這次作弊計劃吧。”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盧春浩驚愕道,其他三人也驚恐地看著他。
“劉備曾經說過,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少在這里放屁!”盧春浩急的大罵,“你說干大家一起跟著你干,冒了多大風險?現在你說放棄,有沒有想過我們這些人中考怎么辦,還有那么多人加入了計劃,他們可都是交了錢的!”
杜燑沉默了片刻。錢對于現在的他來說的確是大問題。“我們把錢退回去吧,已經花掉的,我會慢慢補上?!?p> “作弊設備已經買了,槍手的預付款已經打過去了,你補得上嗎?”盧春浩怒道,“別開玩笑了,你清醒點!干完這一次,就這么一次,沒什么大不了的?!?p> “不可能?!倍艧俅螕u頭。
一旁的顧加慷也加入了爭論?!艾F在很多參與者知道了我們的事情,一旦放棄,說不定就會告發(fā)我們組織作弊的事情。別傻了,你已經犯罪了,躲不掉的?!彼麆穸艧?。
“我知道,但是錯就是錯了,我們不能繼續(xù)錯下去?!?p> “什么叫繼續(xù)錯下去?我們就做這么一次,以后大家考上了重點高中,好好學習,又不會繼續(xù)做這種事?!鳖櫦涌独^續(xù)勸他。
“中考之后還有高考,以后還有托福、雅思,甚至是研究生考試。習慣了作弊,習慣了用作弊的方式賺錢,就像染上毒癮一樣,停不了手的?!?p> 杜燑的態(tài)度很堅決,爭論不歡而散。
接下來的幾天,杜燑將自己分得的錢退給盧春浩等人,安心上課、學習。哪怕考一個普通中學也好,只要付出努力也可以無怨無悔了,他這樣想著。
其他四人可不這么想。他們看杜燑態(tài)度堅決,便決定撇開杜燑,把作弊計劃做下去。
“大家把槍手和參與者的聯系方式匯總下,事情都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少了誰都能干下去。”盧春浩提議道。
可是最后他們發(fā)現,參加計劃的兩個關鍵槍手、超過十名以上的參與者都是杜燑親自挑選的,而且還有最關鍵的問題——他們沒有設備供應商的聯系方式,就連付款憑據都在杜燑手里。
“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白癡!”盧春浩氣得大罵,他下定決心借此機會成為作弊組織新的頭目,此時此刻,兩年多的同學情被“利益”兩字毀的一干二凈。
“他一定是有特意這樣做的,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信任我們。”顧加慷也猜測道。
“那個白癡不把我們當朋友,我們也沒必要對他客氣了。”盧春浩陰狠地笑起來。
第二天,他約了社會上的幾個朋友,放學后在杜燑回家的路上將他攔住,拉進巷子里一頓毒打。
“把設備供應商與所有參與者的聯系方式給我!”他兇狠地威脅杜燑。
“王八蛋,我怎么瞎了眼交了你這樣的朋友!”杜燑被打的鼻青臉腫,朝著他吐了口血痰,破口大罵。
盧春浩諷刺道:“看你這副正義凜然的樣子,還以為你自己就是好人是吧?看來教訓的還不夠,大家狠狠地打!”
這些混混拿了他的錢,打起人來毫不手軟。杜燑幾乎被打得昏死過去,實在受不住,連連求饒?!拔野阉械臇|西都燒了,現在只記得設備供應商和槍手的手機號!”他坦白說。
盧春浩拿出紙和筆,由杜燑口述,他一一記下。盡管結果不是很滿意,但是有了這些,作弊就能順利實施下去。
他最后又踢了杜燑一腳,零碎地著“白癡”、“懦夫”、“偽君子”之類的字眼,帶著混混們離開了。
杜燑想要掙扎著從地上站起,卻發(fā)現右腿已經被打得骨折,左腿也受了傷使不上力。他全身劇痛,額頭和背部還在流血,一點一點地向巷子另一端出口爬出去。
他碰開盧春浩等人之前堵住巷子口的垃圾桶,用帶血的手抓住一個過路女生的腳,頭也抬不起來,用微弱的聲音哀求道:“幫我打120,謝謝了?!?p> “你是……杜燑?”女生的聲音非常熟悉,杜燑的意識漸漸模糊,昏死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看到的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坐在病床邊,手捧英語書。當女生放下書本時,露出的是那副讓他朝思暮想的面容。
“是你救了我?”他小聲問,看了看四周忙碌的醫(yī)生和護士,各樣的病人,看來自己是在醫(yī)院急診室。
周姝艾輕輕地搖了搖頭?!熬退阄覜]打急救電話,但是你傷成這個樣子,也會有其他路人會打的。”
“那就是你救了我了,謝謝你?!倍艧X子一熱,“我沒有什么可以報答你的,要不就以身相許吧?!?p> 周姝艾的臉頓時通紅?!澳恪闼A髅?!”
“開個玩笑而已,你別生氣啊?!倍艧泵q解。
周姝艾重新捧起書,擋在兩人視線中間。“你怎么弄成這個樣子???醫(yī)生說你右腿骨折了,身上有很多傷,一定是和人打架弄得?!彼囂降貑?。
“打架?天地良心,我只是單純被打!”
“可他們?yōu)槭裁匆蚰惆。俊?p> 杜燑頓時啞口無言。
周姝艾也沒有追問下去,安靜地坐在病床邊復習功課。晚上十點左右,醫(yī)生為杜燑處理完傷口,右腿打上石膏?!敖ㄗh你住院休養(yǎng)一周。”醫(yī)生說,“這樣你的傷情會恢復快一點?!?p> 杜燑聽完連連搖頭,堅持要出院。沒辦法,他現在實在太窮了,就連今天的醫(yī)藥費恐怕都付不起啊。
果然,當他看到賬單上的那個數字,不由得皺起眉頭。怎么辦,現在自己的全身家當也沒這么多啊。
“怎么了?”周姝艾柔聲問,“你是不想告訴你父母打架的事?別傻了,傷成這樣,回到家也沒法交代啊。”
父母……杜燑哭笑不得,周姝艾不了解他的情況,他也不想多說。就在這時,忽然想出了解決辦法。
“我身上沒有錢。”他拿出自己空空的錢包,掏出身份證,“這是我的身份證,我今年只有十四歲,我的監(jiān)護人是我的父親,他的姓名和聯系方式是……你們找他要醫(yī)藥費吧,注意態(tài)度要兇狠起來,擺出不付就去告他的態(tài)勢。”
這可是自己的合法權益!父母離婚時,法院將他判給父親,可那個男人就是不想負起責任。他有本事和親生兒子說要斷絕關系,難道還有本事和醫(yī)院這樣說嗎?
不知情的周姝艾卻被他逗笑了?!白屷t(yī)院告自己父親,有你這樣坑爹的兒子嗎?”
杜燑苦笑起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心里的苦痛,又有誰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