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進(jìn)到營帳里的時(shí)候,老軍醫(yī)剛給男人包扎完,正一邊收拾,一邊嘴里自言自語著。
“怪哉,老夫隨軍行醫(yī)多年,什么傷口沒縫合過,現(xiàn)在這妙手神針的名號怕是栽到這個(gè)刀傷上嘍?!?p> 老軍醫(yī)無奈地?fù)u搖頭,捋了一把下巴的山羊胡,沉浸在對自己“失敗”中,甚至沒看到進(jìn)門的杳杳,喟嘆著離開營帳。
營帳內(nèi)其他人都被杳杳屏退下去。
視線落在床上從軍醫(yī)離開便立刻改側(cè)臥為平躺的男人。
隔了小些距離,可以看見男人身著白色里衣,臉色蒼白,雙眸閉著,似痛苦隱忍,杳杳抬腳走了過去。
近距離看到那張臉,驚艷的程度絲毫沒有被慘白的臉色削弱半分,反而更有一種脆弱的美感。
傷口是從后背貫穿,前胸后背都縫了針,為了不壓迫到傷口,男人應(yīng)該需要側(cè)臥躺著的。
可這會(huì)兒,男人卻大喇喇地平躺著,闔上的眼皮子始終未睜開過。
單薄的白色里衣,胸膛某處又隱隱地滲出絲絲紅色痕跡。
杳杳站定,靜靜地看著他。
這個(gè)名喚長暮的男人好像睡得不太安穩(wěn),或許是傷口刺疼,精致漂亮的眉眼蹙起一兩道褶皺,但很快就又恢復(fù)原樣。
下一刻,他伸手,朝著胸膛剛剛包扎完的傷口伸去。
是怎樣熨熱的溫度,從掌心瞬間傳到了四肢百骸。
沒人知道,杳杳體質(zhì)特殊,身體一年四季的溫度都低于正常人,尤其是天氣越冷,即使每次裹著厚重棉襖或圍著火盆取暖,她身上的溫度都未有變化。
涼得像塊捂不化的冰坨子。
此刻,她似乎察覺到掌心溫度的升騰。
別樣的感覺。
在杳杳伸手握住長暮伸向胸膛傷口的手時(shí),那雙閉著的眼睛也同時(shí)睜開。
這一次,杳杳看清楚了他瞳仁的顏色。
純粹的透棕色,像剔透的琥珀珠子,在燈火光亮下熠熠生輝。
四目相對,雜糅著營帳內(nèi)的一片寂靜。
長暮率先掙開了杳杳的手。
“將軍深夜至此,有何貴干?!?p> 聲色冷漠疏離,帶著絲絲喑啞更有勾著聽覺的感覺,長暮視線從杳杳身上收回。
掌心的溫度消失,霎那間的悵然若失,杳杳睨了眼空落落的手掌,繼而接過話:“你該遵從軍醫(yī)囑咐。”
長暮的臉色看著又蒼白了幾分,他微微勾唇,聲里帶著自諷意味:“將軍此刻,是以什么身份說這句話。”
不知為何,杳杳極不喜眼前男人這番說話的語氣。
厭煩得很。
面具下,好看的臉凝上一層薄冰,杳杳斂了斂身上那股躁亂的氣息,她上前一步,將平躺著的男人拉至側(cè)臥姿勢,一邊應(yīng)聲:“違軍令者,殺無赦。”
在西川國的軍營里,將軍的話便是軍令。
眼前的人,用著冷冷淡淡的語氣,說著不客置喙的話語。
“將軍的意思,可是要?dú)⒘碎L暮?”
長暮抬眸,沉邃幽深的目光直視杳杳,加之他此時(shí)虛弱的模樣,杳杳竟生生地看出了幾分無辜克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