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后——
“嘿!哈!嘿!哈!”一個古樸滄桑的大院里傳出了鏗鏘有力的叫喊聲,此起彼伏,聲聲不歇——原來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扎馬步練拳。
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正坐在一顆大銀杉樹下悠閑地喝茶。
“可以了初一,回來吃飯了!”
不一會兒,那個男人就抬頭喚著,放下手里的茶杯。
“來啦!”只見那少年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奔出去,然后……
狠狠地撞在了院中那顆銀杉樹上。
男人:“……”
“哎呦師父!好疼!”
咳!這個少年正是我——林初一!
大名鼎鼎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林七爺正是我——師父!
我并不是師父的親生小孩。
我是在十三年前的己酉年七月初一被撿到的——在亂葬崗里。
我這多災(zāi)多難的命運……
我?guī)煾感樟郑瑩斓轿业哪翘煺檬瞧咴鲁跻?,所以給我取名叫初一。
我?guī)煾甘鞘锇肃l(xiāng)遠(yuǎn)近聞名的扎紙匠。
扎紙匠,顧名思義就是扎紙的嘛!只不過,只有死人才能享受這等服務(wù)。
別看扎紙匠人普普通通的并不起眼,其實真正的扎紙匠是有很大本事的!
在鬼門八匠里,扎紙匠排第二,與第三的畫尸匠和第一的抬棺匠并稱“三巨頭”。聽師父說,這代表著是最為兇險的匠門,常常九死一生!
不過我那會兒小,不太明白就是了。
隨便扎一個紙人就能幫你逢兇化吉,幫救命。而本領(lǐng)十分高超的扎紙匠甚至還可以瞞天過海!幫你瞞過鬼差,騙過閻王,徒增一兩月壽命!
但……最多一年。
畢竟逆天改命本就有違天道,太過分的話是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
我?guī)煾傅谋绢I(lǐng)那也十分高超!
上面所說的他都能做到,可他的實力遠(yuǎn)不及此。
關(guān)于他這個人,也是個謎。
師父并不是這里的人,他只是個云游四方的匠人,撿到我后就在這兒住下了,一住就是十幾年。
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
他原來住哪?我不知道。
就連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我就去問他,我?guī)煾冈捠沁@個:
“小孩子家家的,問那么多干嘛?干活去!名字?我忘了!”
我:“……”
后來我也就不想問了,因為覺得也沒那么重要了。
師父就是師父,是我親人,這就夠了。
至于我父母……
他們只留下了一張紙。
【我們養(yǎng)不了】
————
“趕緊過來吃飯!”
“好……”我捂著頭跑過去。
“唉師父!今天有紅燒肉了?妙??!”
“少貧嘴了,去!自己上藥去!”
“哦!”
“砰砰砰!砰砰砰!”
“嗯?”
我和師傅正吃飯呢,突然就聽到有人錘大門,師父放下了筷子,皺著眉頭,有點不高興。
師父可不喜歡在吃飯時候被打擾。
“七爺!七爺!你在嗎?”
但聽門外的聲音又好像很急,師父嘆口氣,只得過去開門。
進(jìn)來的是個男人,距離有點遠(yuǎn),我只看到那個男人在焦急的不停說著什么,沒聽到他們的話。
之后師父點了點頭就去了西廂,沒一會兒就出來了。
“師父……”
“師父有事,你先自己吃飯,吃完記得糊紙。對了,千萬不能畫魂兒!等我回來,聽到了?”
師父只說了這些,就抓起外套匆匆的走了。
我:“……”
哦,說明一下,師父所說的的“畫魂兒”在扎紙這里是指給紙人畫上五官。
這些一直都是師父做,他從不讓我插手。
我覺得……
師父可能是嫌我浪費紙。
一些人認(rèn)為這是很晦氣的活兒,可我并不覺得,我喜歡安靜,也喜歡一個人呆著。所以我并不討厭它,而且我希望成為師父那樣厲害的人。
時間長了,紙人就成了我的“朋友”。因為其他人覺得我很怪,不想離我太近,說是會粘上霉運。
所以從小到大,我都沒什么朋友。唯一親近的只有師父。
不過我也不在意就是了。
我吃完飯就去干活了,“骨架”早就已經(jīng)編好了,骨架一般是用熱油澆過的粟桿編成的。
為什么呢?因為這樣不僅會更堅固,還不容易折斷更方便塑型。
這個工作必須打一萬個小心,馬虎不得!
師父老說干這行要是糊弄,那欺騙的就不只是人,還有那玩意兒!
人最多打一頓,可那玩意兒……
反正我那會兒天天都很煩,耳朵都能起繭子了!
后來干脆當(dāng)西風(fēng)刮耳朵了——一邊兒進(jìn)一邊兒出。
扎紙用的紙皮,在我們這兒叫“皮子”,指的是給紙人糊上的“皮膚”。
好的皮子都是草紙,一面刷的桐油陰干的,扎好紙人前不能見太陽。刷的漿糊呢也是用純面粉或糯米熬的,絕對不能加膠,一點兒也不行!
為了保證粘性,水和面的比例也很重要,包括火候。
就因為我?guī)煾傅膰?yán)謹(jǐn)和一絲不茍的干活態(tài)度,為他賺了一個好名聲。名號打遍了十里八鄉(xiāng),甚至京城那里也經(jīng)常有大戶人家來請我?guī)煾溉ァ霸省薄?p> 每次的酬金多到數(shù)不清。
真正可以說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可我?guī)煾覆⒉辉谝膺@些,那些錢除了給我留下來補貼家用,就另做他途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不過鄉(xiāng)里的鄉(xiāng)親卻是很不滿,因為他們嫌師父掙這么多錢不給他們分一點。
對此我保持無感。
對!只能無感!
還記得上次和師父出去后回家的路上,途中碰到一群婆婆在說我?guī)煾傅膲脑挕?p> 大抵就是說我?guī)煾缸≡谶@里十幾年,拿了這么多錢卻一點也不給大家分,讓我?guī)煾冈埦尤贿€要錢什么的。
那話里意思就是說我?guī)煾甘莻€沒心沒肺的白眼狼,心腸惡毒的人。
我氣得當(dāng)時就要沖上去與那幫老婆娘理論,師父卻攔下了我。
“沒事,讓她們說,你師父我從來不欠誰的。這房子是你過世的甄爺爺賣給我們的,那房契和地契和這個村子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不理會就好?!?p> 我只能咬著牙和師父回家。
之后我再也不愿與這村子里的任何一個人打交道了。
不是所有的農(nóng)人都是樸實純良的。
因為貧窮,人性的陰暗面和偏見便在他們身上放大了。
真可謂是豺狼之心,饕餮之口。
他們永遠(yuǎn)也不會滿足,哪怕是我和師父這十幾年為他們做了這么多。
咳!跑題了!
雖然平時不怎么認(rèn)真學(xué),但我天賦好呦!不到一年時間,紙人“扎彩”之技我就全學(xué)會了。
這些對我來說就是小意思!
咳!總之不看里面骨架的精細(xì)程度,單看外面的樣子,那是跟師父不相上下的就是這么厲害!咳!
哎呀呀,最近天干物燥,有點上火……
我從盒子里拿出了給紙人涂色的筆盒和顏料,想給紙人畫上衣服玩玩看。
那時我記得我是背對著紙人的,可我突然感覺到背后似乎有雙眼睛在盯著我,我回頭一看,身后只有那紙人。
所以我也沒多想。
隨后我在一個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師父那套專門給人用來“畫魂兒”的毛筆。
轉(zhuǎn)身看看紙人,我靈機一動!
但師父還沒回來……
我可不想聽他那沒完沒了的嘮叨。
我在心里掙扎了很久,但我看著那幾個紙人心里癢癢的不行。
有些事就是這樣,一旦有想法了,你就放不下了。
呆了一會兒,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拿起筆,蘸點顏料,就開始給那紙人畫魂兒。
小心翼翼地畫。
我自認(rèn)為自個兒手藝不錯,但又怕弄壞,所以我拿蝸牛的“速度”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畫它。
畫完第一個后,不錯不錯!
看著眼前的紙人我像是喝了一瓶二鍋頭,高興的頭都快“飄”起來了!我膽子大了,就開始畫第二個紙人了,之后一個接一個。
不過我唯一不太明白的是,師父的料盒里有很多種紅色,我也分不清就隨便選了一種。
畫完后,我看著自己的“藝術(shù)品”。
喜滋滋的!
瞧!一點兒也不比師父差唉!
本小爺簡直是個天才!
收拾好了以后,已經(jīng)很晚了。
但師父還沒有回來。我心大也沒多想,想著師父可能那事比較麻煩,就先睡了。
不過……睡得也很不踏實就是了。
大概也沒睡多久,我迷迷糊糊聽到西廂有聲音(西廂旁邊就是我和師父的臥室)。
那聲音很奇怪,像是有人在走路。
但我還隱隱約約聽到……木頭嘎吱的聲音……
我一骨碌爬起來,床鋪發(fā)出特別刺耳的聲音,接著西廂里的那聲音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當(dāng)時很奇怪。
聽錯了?
但又不像,那聲音很清晰。
我瞟了一眼鐘,正好十二點。
我怕有賊,怕他撞壞東西,就出去看了看。
可讓我奇怪的是……
“沒人???聽錯了?那聲音哪來的?”
西廂里并沒有人。
我又去院里看了看,也沒有。東西也沒被翻得亂七八糟的,那就不是賊了。
可是聲音呢?難道真是聽錯了?
我正準(zhǔn)備回去,可就在這時,屋里的燈光把一個黑影投到了我身上。
還沒等我回頭,我就被一木棍給結(jié)結(jié)實實地揍趴到了院里!
我捂著頭,感到指尖上有點熱,拿下手一看。
親娘嘞!血!
我艱難地抬起頭,想看清是誰。
沒曾想這一看,我是徹底驚住了。
這怎么可能?!
那個打我的人居然是我今天剛做好的紙人!
紙人怎么會活過來?!
但看那家伙狠毒的眼神是想殺了我!
這時那紙人再度舉起了它手中的大木棍,狠狠地劈下來,我甚至都感覺到耳邊一股勁風(fēng)狠狠地刮過來。
我的心一涼。
“完蛋了……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