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陽,你可知為君者最重德行,其重在謙,其貴在和,勝不驕矜,敗不氣餒...”
“雪兒,等我當(dāng)上編撰就有月俸了,到時候請你去吃最貴的瓦罐湯好不好...”
“雪兒,這是我所有的私房錢,全都給你...”
“雪兒雪兒雪兒...”
“...戶部尚書鄭子道勾結(jié)駐軍,鼓動士子企圖謀反,其心可誅,尚書府眾人斬首示眾!鄭氏一族判抄家流徙……”
啊——
從噩夢中醒來,酈雪抱住膝蓋直冒冷汗,三年前的一切又重新填滿了腦海,老師一家如何被誣陷,如何慘死清晰無比,最讓她害怕的是當(dāng)時自己的無能為力被放大千百倍,站在刑場外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
一股溫?zé)釓谋羌庥砍?,有點癢,酈雪伸手去擦卻越擦越多。
聽到聲響的凌峰舉著蠟燭進來,把四周的燈籠都點燃,“殿下你怎么了?”
君酈雪這才看清楚手上的粘液是什么,烏黑的血!這種顏色的血她這幾天不知道看過多少,她染病了!
“別過來!”
“殿下你受傷了!你怎么會流血了?”
她脫力撲倒在床上,“別過來……”
富陽公主染病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全城,百姓們也沒想到富陽公主會染上,本以為她會躲得遠遠的,就連那些大人們都還沒誰染上呢。
“公主染病,她是不是要回去了,畢竟宮里的有最好的太醫(yī)也有最好的藥?!?p> “我看吶說不定就是她自己裝病,怕在這里惹禍上身,她一個公主金枝玉葉的怎么會得病...”
“誰說的!公主殿下前幾日就在這院子里煎藥,凡事親力親為,怎么會萬無一失,你們還有沒有良心,現(xiàn)在公主都這樣了你們還這么說她!”
“就是!公主還親手為老婦擦身,她哪點做得不好,輪得到你們詆毀...”
那幾個人悻悻閉嘴,周圍人都安慰哭泣的醫(yī)女,自從君酈雪來到江陽郡,她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里,是裝不出來的。
李昭掀開君酈雪的眼皮看了看,才脫下手套開始收拾東西,忍不住嘆氣,“確診了,確實是那病,你仔細想想是怎么染上的?!?p> 君酈雪搖搖頭,這幾天她去過許多地方,收容所,亂葬崗,郊外的村子...每一個地方她都有可能染上。
“還賑災(zāi)呢,沒想到先把自己給搭進去了?!?p> 她虛弱一笑,還真是病來如山倒,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感覺渾身乏力,忽冷忽熱了。
墻角的凌峰卻快哭了,“公主你還笑得出來,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向陛下交代,回去寧九還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
李昭寫完方子遞給他,“說正經(jīng)的,接下來殿下打算怎么辦,你若染病,只怕全城恐慌,我剛才來時那天那個桓大公子已經(jīng)命令人開始關(guān)城門了。”
這件事事本來也是君酈雪一直在堅持,現(xiàn)在她也倒下了,還有誰能阻止桓熙。
君酈雪緊握被子的手緩緩松開,該來的總會來。
“先生,你有幾分把握能研制出新方子?!?p> 大批的百姓爭先恐后地趕往城門,可惜那里早已經(jīng)被官兵把守。
巨大的恐慌瞬間席卷而來,不少拼死沖撞的百姓被官兵毆打,眼看著一場暴亂就要發(fā)生。
城樓上的桓熙瞇了瞇眼,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次賑災(zāi)的機會可是他好不容易求來的,他在父親面前夸下??诓怀鲆辉戮湍芷较ⅲF(xiàn)在情況越來越嚴(yán)重,他不能再任由事態(tài)發(fā)展。
“住手!”
一聲斷喝打斷桓熙,只見一個白衣女子在別人的攙扶下緩緩走來,她臉色蒼白,腳步虛浮,不是剛剛?cè)静〉木B雪是誰。
人群讓出一條道讓她來到城門口,大家看她手上有幾個出血的毒瘡,整張臉已經(jīng)蠟黃得不成樣子,看來確實是染病了。
“桓公子,你在做什么?”
桓熙趕緊從城墻上下來,“殿下!你也看到了,賑災(zāi)這么久毫無成效,如今之計只有關(guān)城門,今日不管怎樣這城門我是關(guān)定了!”
君酈雪靠在石碑上喘了口氣,看著眼前勢在必得的桓熙,淡淡開口,“那便聽你的吧?!?p> 桓熙本來做好了和她對峙的準(zhǔn)備,卻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一拳打在棉花上,“公主,你是同意了?”
“是,我同意?!?p> 聽到君酈雪的話,百姓們徹底炸開了鍋,果然他們都是一伙的。
“既然朝廷不管我們的死活,我們就沖出去……”
“沖出去!”
“沖出去——”
群情激憤,君酈雪掃視了一圈那些帶頭鬧事的人。
“大家不要驚慌,朝廷沒有放棄大家,請大家相信我?!?p> “我們憑什么相信你!你們都走了留我們在這等死!”
“對啊,你們都走了我們還有活路嗎……”
君酈雪努力站直,突然大聲說:“我何時說過要走?”
此言一出,不僅是桓熙,連凌峰都驚呆了,更別提鬧事的百姓。
“直到這件事結(jié)束,我都不會走,今日關(guān)城門以后會有醫(yī)官為大家一一排查,沒有事的出城,染病的,留下來?!?p> 人群鴉雀無聲,只有君酈雪站在那,她聲音不大,卻每個字都堅定無比,她像有某種魔力一樣,讓人忍不住去相信。
咳了一下繼續(xù)說,“我會一直在這里陪著大家,只要我君酈雪不死,我就決不會踏出此門半步!”
“話說得好聽,萬一你乘人不備溜了出去我們怎么辦,你可是公主,怎么會陪我們死?”
酈雪微笑,她人品這么不值得信,“我每日午后會來此靜坐兩個時辰,若是有哪天沒來,要么就是爬不起來了,要么就是死了,大家便可來拿我手中的鑰匙打開城門?!?p> “不!公主你不能!你的病情已經(jīng)這么嚴(yán)重了,不回宮只有死路一條!”凌峰第一個跳上來反對,把她留在這,他死也不會答應(yīng)。
“是啊殿下,畢竟您身份尊貴,您這樣,我沒辦法向陛下交代??!”桓熙也懵了,他本意不是這樣的,如果她死了,只怕皇帝要讓他桓家陪葬。
“不要你桓公子交代什么,我已經(jīng)寫了奏折給陛下說明緣由,若我發(fā)生意外,也不會牽連任何人。”看了一眼凌峰,這孩子怎么弄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你也走,回到安陵以后,告訴九兒,我所有的家產(chǎn)都在老地方?!?p> “公主怎么還有家產(chǎn)?”
他一拍腦袋,跳腳暴走,“呸!這是重點嗎?你要留在這我不反對,但是我不會離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