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凝思坐上了馬車,富貴高雅的車馬,像極了是帶著衣錦還鄉(xiāng)的榮耀,諷刺的是帶著這一行人是去上官府邸辦理白事。
有一隊衛(wèi)侍給上官凝思在路上開路,還有些下人拿著各種辦白事的要件,難免不引起百姓們的注意。
“這是誰啊,陣仗這么大。”
“你不知道?這個是上官家嫁進宮的那個女兒阿?!?p> “???她們上官家被。。”路人做了個殺頭的手勢。
“可不是,留守的都被問罪了?!?p> “還有沒在的?”
“聽說還有個三小姐和我們將軍夫人還在外面,逃過一劫。”
“不是滿門嗎?”
“是不是滿門還不是咱杞王一句話的事?!?p> “哦哦說的好像有點道理?!?p> 秀冬扶著上官凝思從馬車上下來。
上官凝思帶著黑色的飄紗斗笠,既是入了宮的主,便再也不好在外拋頭露面了。下了馬車,一抬頭便是那熟悉的卻是積滿灰塵的門匾,門匾上隱約還是能看清楚的上官府邸四個大字,與著往日的繁華,門庭若市相比,她這才深刻地體會到了,什么是門庭冷落,門可羅雀。
秀冬一進門便四處跑了起來,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對著上官凝思說:“小姐,這家里一進來像是荒廢了許久。”
“可不是,自是人走茶涼。”
秀冬雖是聽不太懂,但也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小姐,家里什么家具都沒有,堂前倒是還剩有一張桌子?!?p> 上官凝思點了點頭,畢竟是抄家,還能期待能留些什么?若是有,也要被有心人搬空了?!笆砟兀靠蛇€完整?”
“小林子,你可知?”秀冬又一副大姐大的模樣,好似上官凝思有了地位,她便有理由狐假虎威。
小林子是遲內(nèi)侍不放心衛(wèi)侍們,臨時被指派過來幫忙的,事情自是他知道的最是詳細了。
小林子倒是恭敬的,畢恭畢敬地走到上官凝思眼前,福了福,隨后說道:“回娘娘的話,尸身應(yīng)是在放在側(cè)廳里的,只是娘娘,這時間也有數(shù)天,怕是滿屋子臭味的。您。?!?p> 秀冬插了一嘴,“哦。在偏廳?”秀冬撓了撓腦袋,“方才只是外面轉(zhuǎn)了一圈,倒是沒有去里屋看看?!毙愣氏日f道,就怕小姐會責罵。
上官凝思心想自己馬上就能看到家人了,只是這種道別方式卻不得不苦笑。此時卻還算有點欣慰的是,她自己都沒有想過她竟還能內(nèi)心強大如斯,一個人強撐著為整個上官家料理后事。
“小姐,小姐?”秀冬看上官凝思出了神,以為她在哭,一邊探著腦袋看,一邊說著。
叫應(yīng)了上官凝思后,又問道:“您說現(xiàn)在這是要如何處理?”
“我們先去看一下吧?!鄙瞎倌际沁@么說的,而秀冬聽了就全身起雞皮疙瘩,“小姐,不要吧?小林子說都臭了。”秀冬捂著鼻子說。
上官凝思無奈地白了她一眼,算了,她自己進去看便是。“小林子,棺材可有備上?”
“回娘娘的話,棺材稍后便到,這是依據(jù)您家人人數(shù)置辦的,只是那些下人們就不好用那么高貴的棺材了,便聽得主君吩咐,連夜趕工做了一個很大的,足以置放下所有人的?!毙×肿踊卮鸬?。
“哦?!鄙瞎倌寂读艘宦?。
眾人跟著上官凝思去了偏廳,只上官凝思只身一人進去,屋內(nèi)窗戶緊閉,果然是有一種快腐壞的氣味。
上官凝思捂著嘴巴,強忍著去適應(yīng)那令人作嘔的氣味,翻開了幾塊白布發(fā)現(xiàn)都是那些熟悉的下人們的親切面貌,只是那些刑場上的收殮的尸官又豈會對著這些下人一個個“分門別類”。
能做到尸身和尸首一一放好已是不易了,但是夸張的是管家的頭竟與一個女性的身子接在了一起,繼而又翻看了幾個,面部皆是凝固著最驚悚的樣子,有些還是滿面的鮮血,還有磕破腦袋的、蓬頭垢面的。
上官凝思撩起時,被嚇得尖叫著癱坐在地上干嘔。
秀冬聞聲自是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于是憋著氣,硬著頭皮進屋查看,迅速扶起癱坐在地上的上官凝思,“小姐,快,我們先出去。”
還是秀冬想了一個辦法,屋內(nèi)實在是腐臭難忍,裁了幾塊白布裹著鼻子,隨后才跟著上官凝思一同進去。
秀冬捏著鼻子都變了聲音,“小姐,您剛剛怎么看那邊,那邊人排著那么說一定不是老爺夫人啊。”隨后指著右手邊,“兩邊分開了擺放著,一定是這邊的里面有老爺夫人,您真是當局者糊涂?!?p> 上官凝思重復(fù)著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奔扔腥艘黄疬M來壯膽,上官凝思的膽子也大了些,“大姐夫,壹姐姐,母親,父親?!备赣H凌亂的頭發(fā),皺著眉,閉著眼睛,依舊一副剛毅的面容,只是再也不能說話了。
此刻的上官凝思再也抑制不住她的淚水,想來沒多久前,父親還帶著弟弟去宮里看她,凝華那時生龍活虎的可愛模樣還歷歷在目,如今卻天人永隔。
當她掀開母親的那片白布時,只看見平靜的五官還帶著笑容,臉上那幾滴干涸了的血跡實在是觸目驚心。
母親真是她見過最溫柔美麗的人,這輩子生養(yǎng)了這么多的女兒,人生也是剛剛開始享福,她還那么年輕,上官凝思趴在母親尸身上失聲痛哭了好一會,哭到她累了。沒有人會知道她趴在這個腐臭冰冷尸身上是什么感受,那會是她刻骨銘心的痛苦記憶吧。
“小姐,小姐。你別哭了,哭壞了身子可怎么辦呀?!毙愣粗瞎倌歼@么弱小可憐的樣子,也抹了抹眼淚說道。
上官凝思眼神瞟見了在母親對面的兩個小尸首,一定是小舞和凝華,只是她看他們兩露外面的鞋子有些不同。
上官凝思認真了起來,擦了擦哭紅腫的雙眼,所幸那黑色的斗笠遮住了此刻她最丑的容顏。
上官凝思再一次仔細看了看,那鞋子確不是他們上官家繡娘自己做的。當她一一掀開凝舞和凝華的那層薄布時,她不知道她該慶幸還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