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元夕發(fā)誓,有那么一瞬間,他看見了言書臉上惡作劇得逞般的笑意。
顯然,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好笑。
對方隱匿的很好,一路過來,就連他也沒有察覺絲毫異樣。
元夕一躍而起,插在短靴里的銀刀順勢飛出,兩兩相觸下,銀箭被對半剖開成了兩片后,轉(zhuǎn)了方向扎進(jìn)了樹干里。
借著這一段緩沖,他成功將另一匹馬上的言書護(hù)在了懷里。
要說起來,他還比言書小一歲,但身高上卻不遑多讓,并排站著,似乎還要高上那么小半個頭。
射出這箭的人并沒有貿(mào)然下來,只是揚(yáng)聲道:“今日來,為的只是言閣主,不想傷及無辜。小兄弟,我看你身手不錯,若是折在這里也未免可惜,不若自行離去?!?p> 這話說的誠懇卻狂妄,回應(yīng)他的是兩柄飛刀。
“呵”元夕輕笑,抬眼看去:“藏頭露尾的鼠輩。也好意思命令小爺,今天就叫你明白,人該怎么做?!?p> 說罷,將言書往后藏了藏,用腳劃了道痕跡,低聲道:“別出這個圈?!?p> 言書原想駁斥幾句,譬如,你這圈是金剛伏魔圈嗎?畫在這兒就能變成銅墻鐵壁?再譬如,你是怕人家準(zhǔn)頭不夠,讓我端端正正的站好嗎?
只是,他的抱怨半句都來不及出口,元夕已然離了他,朝著樹上那人直攻而去。
嬉皮笑臉的少年,肅了面容,氣勢如虹,銳不可當(dāng),渾身散發(fā)出一種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冰冷氣息。
那一瞬間,黑衣人荒唐的生出幾分恐懼。
少年人身法詭異,幾個挪步后就到了自己跟前,方才躲過的飛刀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噌的一聲又從后頭冒了出來,貼著自己的頭皮飛回了少年手里,蒙面的黑布被挑落在地。
眉眼平淡,只一管鼻子生得不錯,高聳且筆挺,給整張臉添了不少生色。
一擊得逞,元夕很是得意,捏著飛刀嘖嘖兩聲,嘻嘻笑道:“我總不明白,為什么有人喜歡拿布遮臉,果然呢……”
他這語調(diào)轉(zhuǎn)的意味深長,配合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很是欠揍。
黑衣人能夠隱去身形氣息一路尾隨,又尋了機(jī)會偷襲出那一箭,武功自然是不弱的。
他原是好心相勸不想累及無辜,卻不想這少年好賴不分,把這份善意糟蹋成了狗屎,還這樣皮笑肉不笑的調(diào)侃自己長相平庸。
是可忍孰不可忍,來人棄了弓箭,自腰間扯出一把軟劍,挽出劍花,直挑元夕眉心。
軟劍輕薄如紙,又鍛造的如鏡面般光華雪白,能很好的折射出周遭的景致,若是出劍動作夠快,加上尋對角度,在日頭下,幾乎能完美隱匿身形。
這樣的利器,卻出現(xiàn)在連面都不敢露的江湖無名殺手身上,實在是有趣。
既然對手走的是這樣的路數(shù),那么言書也就不擔(dān)心了,元夕這個人,旁的還好說,這種虛頭巴腦的飄忽感卻是他的強(qiáng)項。
當(dāng)初苗寨的人,為著培養(yǎng)他的筋骨,費(fèi)了多少藥草蛇蟲,就是圖他天賦異稟的骨量輕盈。
他從小接受的訓(xùn)練,所有的宗旨只一條,快狠準(zhǔn)。
身形夠快,下手夠狠,五感夠準(zhǔn)。
尋常刺客,不說是傷他了,大約是連他的衣角都摸不到的。
言書懶怠再去觀戰(zhàn),只一心一意的去瞧他留給自己的那個圈兒。
上一回,元夕還知道給他找段樹樁子叫他坐著等,這回,卻是連這待遇都沒了。
隨隨便便畫出的圈里面,除卻枯葉子外再沒什么東西了,言書有心想坐下歇一歇,卻也不能夠了。
可好在,他也是隨遇而安的人,既不能另尋妥帖的座位,他也不強(qiáng)求,鋪了塊帕子也能席地而坐,仿佛那個質(zhì)疑旁人把自己當(dāng)固定靶子的人不是自己。
黑衣人身手不錯,又得了利器,本是信心百倍而來。
方才言書他們與林子里那些人纏斗的場景,他也是瞧見了的,當(dāng)時只覺得這少年模樣秀美,下手卻狠辣,但也僅限于此。
誰知,真正面對的時候,會是這般難對付。
他的劍又名冥境,取的是“鏡”字的諧音。顧名思義,這劍的妙處不言而喻。
一年的接觸琢磨后,他總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到了人劍合一,不說憑借周遭環(huán)境隱藏劍身了,這樣的日頭下,就是靠著劍身,隱匿自己的行蹤也是輕而易舉的的。
本是百試百靈的招數(shù),也不知怎么了,今兒就是不奏效了。
不管他從何處攻擊,用哪樣招式,劍鋒如何,少年總能憑著手中的匕首一一破解。
要說起來,那是匕首吧?
黑衣人瞧的清楚,這所謂匕首,正是方才飛向自己后又詭異折回挑了蒙面的飛刀。如今已被他握在手中合二為一了。
刀尖有著鋒利而完美的弧度,刀身上除了慣用的血槽外似乎還鑲嵌了金剛石一類的東西,隨著每一次拆合,熠熠生輝。
少年身法飄忽,手中匕首又變化多端。
一生二,二生四,四又合一。
按理說,這樣距離的打斗,自己的武器遠(yuǎn)比他那小臂長短的匕首占優(yōu)勢。而且變化多端,出其不意也是自己多年來致勝的法子。
從前的刺殺中,也多是自己將對方繞的無從下手,卻不想,到了今日,所有的一切都顛倒了過來。
黑衣人握著劍,皺著眉,看著對方戲耍一般的將自己的衣衫一點點的刺破,皮肉一點點的割損,卻沒有一招是致死的,他明白,這是要留活口了。
也不知是因為羞恥還是旁的,在元夕密不透風(fēng)的攻擊中,黑衣人陡然閉上了眼睛,原本單手握劍的姿態(tài)也有了轉(zhuǎn)變。
軟劍依在一側(cè),男子雙腳前后開立,身子微微下沉,竟是一個隨時準(zhǔn)備重新拔劍的姿勢。
“拔刀術(shù)?!毖詴鴶棵?,這可不是中原可見的對敵招式,心思電轉(zhuǎn)之間,提聲道:“元夕,離他遠(yuǎn)些?!?p> 話音才落,男子似是尋到了契機(jī),以極快的速度出了劍,“?!钡囊宦暱持性κ种械呢笆?。
那是兩人第一次兵刃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