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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玉璃

八九 清賬(一)

公子玉璃 蚩少青陽 2067 2020-05-18 09:43:00

  這話不止他想問,其余幾位原也存了疑慮,聽得這一聲,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轉(zhuǎn)了過來。

  對這些老頭子的求知欲,劉故禮有些不知所謂:“從何處來的又有什么關(guān)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做了,就不要怕被人發(fā)現(xiàn)。眼下,重要的是,這件事要怎么處理。自古民不與官斗,我們這些開門做生意的,雖要懂得與做官的打交道,但有些事卻是萬萬不能勾結(jié)的。一旦事發(fā),連累的可不只是你一家?!?p>  說這話,心內(nèi)也是氣急,忍了又忍,才沒有把茶盞摔到林竹臉上,只狠狠的往桌上一裝,撇了頭,生怕再多看一眼會忍不住。

  他這些話原是站在七寶閣的立場上來講,但也暴露了一個問題……

  言書笑了笑,看著林竹道:“劉翁說這話,大約是有所不知了。這林堂主啊,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拉著大伙兒一同下水。這每一筆進出,打的可都是七寶閣的名頭?!?p>  事已至此,話已說透,林竹反而心定了,死豬不怕開水燙,大約就是指他這個樣子:“世侄既然已經(jīng)把話已說到這兒,那我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了。確實,就像你說的,這幾年的賬是有問題,我打的也確實是你閣主的名號。但說起來,我也是為了你,為了大家好啊。畢竟,有上頭這位大人的關(guān)照,對我們以后的發(fā)展,可是百利而無一害?!?p>  “無知無恥無謂!”在所有人的驚詫聲中,劉典手里的茶盞終是捏不住了,連茶葉帶茶水一股腦兒的砸在了林竹胸口上,才換的新衣裳又一次狼狽無比:“七寶閣幾十年的聲譽,若是就這樣斷送在你手上,你有何顏面去見地下的老閣主。想當(dāng)初,你不過是個屢試不第的落魄秀才,要不是不悔憐你家中老母病重,也不會帶你入府,又培養(yǎng)你做了這琉璃閣閣主,你哪有今日這樣的好時候?”

  “培養(yǎng)?”林竹怪笑:“說的倒是好聽?入這當(dāng)鋪之前,我就是再落魄,也是個秀才,如今呢?這言裴老兒卻打著救濟的名頭趁火打劫買斷了我的生契……你可知道,對一個讀書人來說,那是多大的羞辱嗎?你居然還要我對他心懷感激?我母親病重,救命的錢是我賣身換來的,我憑什么要感激他?這些年,外頭的風(fēng)光也是我一筆一筆自己賺來的,你說,我憑什么要感激他?這輩子,我給他言裴做家奴,又給他兒子做家奴,臨老了,還要伺候一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呵,我倒是真想感謝他,只是,憑什么?”

  斗米恩,升米仇,這些年的富貴榮華將他被科考磨滅的傲氣一點點的激發(fā)出來,再是錦衣玉食也抵不過一個家奴的稱呼,對林竹這樣的讀書人來說,那一紙生契,本就是最刻骨的恥辱。

  所以,他恨的理所當(dāng)然,甚至為了這恨,丟了自己的初心,在一個黑心商人的道路上一去不復(fù)返了。

  “我原以為,林堂主當(dāng)初帶了人來大鬧,不過是憂心我年幼,替我二哥打抱不平罷了,如今看來,倒是我想多了?!毖詴?“聽你這話,也實在說的理直氣壯。只不過,我有一個疑問,還希望林秀才能為我解答一二?!?p>  林竹不欲理他,連眼神都不屑于給他。

  言書也不在意,笑著道:“我這幾年冷眼瞧著,總覺得林堂主除卻吃不胖外,也沒什么優(yōu)點。于公,琉璃堂的進賬雖不是墊底,也實在算不得拔尖兒,賬目混亂,人員的管理上也實在沒有規(guī)劃,松松散散不成個體統(tǒng),在價值鑒賞方面吧,也不過馬馬虎虎,您在當(dāng)鋪這些年,看走眼的東西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實在算不得有天賦。”

  “于私,您家里的那幾個人啊,從妻妾到子女,一個個離心離德,一團散沙??偠灾?,我是橫豎瞧不見您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您倒是說說,一個屢試不第的落魄書生,哦不對,落魄秀才,到底哪里值得我祖父費心費力的交付這樣大的家財?”

  劉典本是恨急了,巴不能擼了袖子上去揍他一頓,卻不想被言書這三分天真,七分調(diào)侃的語調(diào)一逗,竟是連氣都散了幾分,重新入了座后,囑咐宛芳另端一碗茶來。

  林竹氣的發(fā)顫,奈何言書身后虎視眈眈的站了一個元夕,終是咬牙切齒的將豎子兩個字吞了回去。

  言書連笑帶罵的,卻還不過癮:“再說了,您要攀附官員,好歹也要打聽打聽自己依附的是誰,值不值得費心費力的討好。您口中的那個大人啊,可實在算不得什么能夠依仗的大樹,要說起來,倒與你有幾分臭味相投,嗯……有些個一言難盡。您這樣的嗅覺,說實話,做不了官真的算是您人生的一大幸事?!?p>  “胡說!”許是被言書這話戳中了自己心中最隱秘自卑的地方,林竹終于忍不住反駁:“孫大人雖在地方,但上頭可是有實打?qū)嵉目可?,我為他洗的那些個古玩,本就是宮里頭貴人不記檔的賞賜。”

  “哦,是嗎?”言書道:“如果說太監(jiān)也算靠山的話,那孫羸倒還真有?!?p>  林竹猛然瞪大了雙眼,皺巴巴的臉上布滿了滑稽可笑的驚恐。

  言書沒有理他,接著道:“除卻皇上身邊的小水公公外,跟著貴妃的劉公公倒也算是個人物,孫羸一心巴望著認(rèn)他做干爹,將兩人的關(guān)系描繪的千好萬好,殊不知,旁人壓根沒有拿他當(dāng)回事兒。除卻尋常找他賣賣東西外,大約壓根也記不起有這么個人。林堂主,您要打著七寶閣的名頭想要巴結(jié),好歹要瞅準(zhǔn)了目標(biāo)呀。這樣半死不活的大腿,您抱著也不覺得心慌嗎?”

  “你胡說!”林竹被這番話攪的心亂,但過往的蛛絲馬跡告訴他,言書這話也許并沒有錯。

  言書懶怠看他失落,正了身形一字一句道:“林竹,你從我祖父那輩兒開始就一直為七寶閣打拼,至今也有四五十年了,但大約心思從不在這上頭,因此到了今日還不清楚,這七寶閣到底是個怎樣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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