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兇了一道,顧意頓時不樂意,“操,你兇老子?”
“黎師兄都把云袍給你了,你還想怎樣?”夜色涼薄,尚辭扭過腦袋,瞇著眼睛辨明方向,口中亦是不忘回復,“知道為什么黎師兄直接脫了云袍而不是變一件出來給你嗎?知道現(xiàn)下為什么不能撤掉你身上的仙縛嗎?那都是因為......”
“勿多言。”黎池驀然出聲打斷,指尖的純白靈力有些消散的趨勢,“細觀方向?!?p> 尚辭頓了頓,但他這回硬氣得很,冒著被黎池罵的風險都要將面前這小少年說上一遍,“顧意,你就是個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
“......”被人這么罵了一通,顧意頓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自己怎么就成小王八蛋了?
還是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
“你這白年糕,老子......”顧意將腦袋從云袍里伸出來,本想秉承著“輸人不能輸陣仗”的信念與尚辭上演一場激情對罵。
然而,當他借著醺黃的船燈看清黎池的臉色時,忽而就默默噤了聲。
少年面容依舊冷肅,閉上的眼睛讓人看不清情緒如何,可他慘白的薄唇顯現(xiàn)出寒意正入侵著這人的身體。顧意的眼神往下移了移,這會兒更是發(fā)現(xiàn)黎池身上除了一件極薄的內(nèi)襯便沒了其他。
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裹著兩件衣裳都得生生凍傻,更何況這人僅穿著一件薄得不像話的內(nèi)襯。加之他們現(xiàn)在處于江面上,夜間水中寒氣極重,那種陰濕氣息順著空氣浸染身體的感覺更是會讓人受不了!
“知道為什么黎師兄直接脫了云袍而不是變一件出來給你嗎?”
尚辭的先前的話在顧意耳邊轟然炸開,他眼神暗了暗,一個猜測在腦中漸漸成型。
不是不變,是無法變。
顧意細細盯著黎池,只見他的嘴唇輕微顫動著,但指尖的靈力仍舊倔強地支撐著木船急速行駛。顧意自己雖然不懂仙術(shù),但見著黎池指頭上斷斷續(xù)續(xù)、將滅不滅的純白光芒,任傻子都能看出這人的靈力消耗怕是已經(jīng)到了極限。
雖說黎池于修仙一途極有天賦,但這樣長時間消耗靈力,任誰都是吃不消的。如今他卻是支撐著木船在江水上行進了近十個時辰,這導致黎池身體里每一絲靈力幾乎都被榨光。這便也是他看見顧意很冷,卻只能將自己身上的云袍脫給他的原因所在。
而顧意身上的仙縛,雖然釋放的時候非常容易,但若要收回來,卻是要耗費黎池多一倍的靈力;再則,這個小少年在水上長大,水性應(yīng)該不錯。若是讓他脫困,保不準他就趁著自己不注意一頭栽進水里跑了。
為了盡快返回云夢澤,黎池深諳自己不能浪費每一絲靈力,也為避免有什么意外情況出現(xiàn),目前他也只能讓顧意就這么被捆著。
待看到黎池悶哼一聲,接著嘴角溢出抹鮮血時,顧意瞳孔微微一縮,心下有些無語。
“你撐不下去就先歇一歇?!?p> 此時黎池正凝神將全身上下最后一絲靈力調(diào)動至指尖,卻聽得耳邊突然一聲叫喚。他緩緩睜開眼睛,嘴角還噙著血色時,視線便與木船角落里的小少年深深對上。
顧意腦袋上還頂著黎池的白色云袍,瘦小的身子隨著船身的搖晃而抖動,看上去有幾分滑稽。但就是這樣一個可以說是弱小的人,黎池卻在他的眼睛里看見了心疼。
對自己的心疼?
笑話。
黎池不動聲色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而尚辭也因為顧意那聲叫喚想要回頭看個究竟,但他看見的仍是黎師兄清冷無匹、強大自持的面容。
“師兄,你沒事吧?”
“無妨?!崩璩財宽?,單薄的白色內(nèi)襯被他自己喚出的風吹得鼓起,寒風呼呼地往里面灌,切割著每一寸沒有衣物遮擋的肌理。“你繼續(xù)看路。”
只要自己再撐一盞茶的時間,穩(wěn)妥地過了這段逆水區(qū),接下來順水而流,黎明時分他們必能回到云夢澤。
尚辭神色中的擔心并未消去,他抿唇扭頭,只見暗夜?jié)O火點染江水,前方江岸的黑色枝干怪異地伸展至四面八方,像極一張精心編織的暗網(wǎng)。
“師兄,前面的路很不好走?!?p> 暗黑的枝干長得很是囂張,均是大搖大擺地直伸到江水中心,兩岸粗壯的枝干相接,生生把前行的路給封死了。
更為糟糕的是,這些枝干上還分泌著不少毒液。毒性雖不強烈,但沾染上卻會灼傷人的肌膚。
而顧意縮在角落里,覺得面前這兩個白年糕真的是有病,還病得不清。
有什么事不能歇一歇再做?
非得拼了命地趕回去?
“傍晚的時候,老子就說了,夜半行船很是危險。這前頭的那些毒枝,我們這艘小船根本避不過去。”顧意看著暗夜中模糊難辨的黑色枝干,神色有些凝重,“操,要是你們相信老子,老子來指路?!?p> 此江名喚澤水,乃是因云夢澤得名。澤水由北向南一路滔滔奔流,分岔水路不計其數(shù),但愈接近南方其支流便是愈少;而在最靠近云夢澤的那一段水域里,澤水所有的支流都神奇地數(shù)流歸一,無比虔誠地朝著云夢澤淌去。
世人皆知,澤水的終結(jié)之處,便是南地仙境——云夢澤。因此,只要順著澤水下游的岸勢彎曲走到底,便能到達云夢澤。
這亦是尚辭雖未走過這條水路,卻能給黎池指明方向的原因。
聽見顧意說他來指路的時候,尚辭當即忍不住回諷:“你來指路?我們抓了你,你會好心給我們指路?”
“老子就是好心,老子就是人俊心善,你不服?”顧意在水寨里長大,對澤水的水域情況最為熟悉不過。他眸光閃爍地盯著自己身上的云袍,尚有熱意的白氣從他的嘴里冒了出來。
“......”
“好,你來?!鄙修o還未來得及再說些什么,就被黎池忽而一句話打斷了。他說的話雖然簡短,但在尚辭那里可比什么長篇大論都管用。
“放心吧,老子不會亂來的。”顧意舒適又欠揍地瞇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著尚辭,“再說,老子還被你們捆著呢,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