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意在船頭聽見黎池這樣喚自己,不免笑了笑?!安伲懒?。”
黎池和尚辭躺下去之后,原本狹窄的船艙頓時就被擠滿了。但因為黎池將雙腿蜷起,他身前剛好有一小塊地方可以給顧意藏身。雖然他一直不喜與人有肢體觸碰,但如今情急之下,也只能如此。
顧意咧著嘴巴,看準位置后便繃緊身體用力一滾,這便輕而易舉地滾到了黎池胸前和船壁圍起的那一小片空位中。他身上裹著黎池的云袍,整張臉就好死不死地抵著面前這人的胸膛。
聞到顧意身上濃重的血腥味,黎池不免皺了皺眉頭,然后不動聲色地用清潔術將他身上的污血盡數(shù)除去。雖說他現(xiàn)在盡量不要浪費靈力,但讓自己跟這么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少年挨得如此近,還不如死了算了。
知曉他們二人都已經(jīng)擺弄好姿勢,黎池手指輕挪,再度釋放著靈力推動木船緩緩蕩進那個空洞,然后慢慢渡過這片帶毒的枝干叢葉。
因為黎池只穿著一件內(nèi)襯,所以顧意很明顯就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甚至是肌膚上的熱意。
黎池雖然還是少年身量,但因著這兩年的修仙鍛體,他的胸上的肌肉雖不堅硬但也緊實,顧意用臉頰貼著便覺得萬分舒適。
而少年身上的淡淡香味,因為兩人幾乎沒了距離的距離,顧意聞得更是徹底。
“白年糕,身材不錯啊。”顧意享受地瞇起眼睛,嘴里蹦出的話差點沒讓尚辭當即跳起來抽他屁股。
居然!居然敢調(diào)戲黎師兄!
黎池的手指僵了僵,靈力險些就斷了。他幽幽睜開眸子,視線落在這個小少年的發(fā)心上,桃花眼里有著一閃即逝的窘迫?!伴]嘴!”
與平日里的淡定自若不同,黎池的話里似乎還帶著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好好好,老子閉嘴?!鳖櫼鈱璩剡€是有些好感的,畢竟這人后來就算忍著寒夜低溫,也還是把身上僅有的御寒衣物直接給了自己。
這樣的胸襟,極少人才會有吧?
想到這里,顧意不動聲色地抬了抬腦袋,便隱隱約約看見黎池極其白皙的下巴和依舊慘白的嘴唇。他睫毛微微抖了抖,接著視線便落在黎池同樣白皙的手指上。
顧意看見他指尖跳動著純白的靈力,雖然微弱卻倔強地推動著這艘小船緩緩前行。
嘖嘖嘖,這些修仙的人,果真保養(yǎng)得極好,這不論是臉上還是手上的肌膚,都嫩得似乎都能滴出水來。
哪像他們這些土匪崽子,從小就皮糙肉厚的。
搓了搓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掌,顧意腦子里想起的是自己這十三年來在水寨里被吆五喝六的情景,想起的是阿娘死去前忍辱負重、為寨子里的人做牛做馬的情形。他白凈的小臉微微一沉,連帶著呼吸聲都重了幾分。
盡管作惡的人已然悉數(shù)死去,但生者所遺留的綿長仇恨又怎能如風輕易消散?
至少現(xiàn)在,他心里還是有恨,卻也無處尋仇。
黎池正全神貫注地維持著自己所剩無幾的靈力,這會兒并沒有察覺到身前人的情緒變化。
木船在澤水上緩緩漂著,離毒枝叢葉愈來愈近。分泌著毒液的暗黑枝干朝著這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木船豁開血盆大口,只等著將其靜靜吞噬。枝葉橫陳,乖張妖異的毒液在黑色的枝干上顫動著,卻遲遲不落下。
夜半時分的澤水寒氣更甚,尚辭和顧意因著有云袍的庇護并不覺得冷,但黎池靈力消耗得極快,身上衣物單薄,如今全身上下除了胸膛那一處均是寒冷如冰。
“師兄,我們會沒事的吧?”尚辭面前是沉木船壁,邊角還有著半張蜘蛛的陳年舊網(wǎng)。他口中低聲喃喃,心下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無事?!崩璩氐穆曇羟謇室琅f,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藏好自己?!?p> 隨著他話音落地,木船行駛的速度忽而快了起來。
澤水漣漪陣陣,載著無聲的小舟一圈圈散開。隨著船頭進入空洞,黎池釋放靈力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他必須保持方向的精準性,以避免撞擊到枝干,使得附著在上面的毒液不至于滴落下來。
霧氣驟起,慢慢地在江面上彌散。黎池屏住呼吸,盡管此時進入胸腔的冷氣讓他的身子忍不住戰(zhàn)栗。
“你手怎么這么冷?”顧意剛將腦子里的事情理了個遍,回過神來臉頰便不小心磕到了黎池的手腕。彼一觸碰,那冷如二月寒雪藏鐵劍的觸感差點沒凍得他直接跳起來。
操,這還是個活人的溫度嗎?
顧意之前在看見這人臉色時便知曉這人應該是受了寒氣,但沒想到他竟然會冷成這樣,還一聲不吭像個沒事人似的。
要是這白年糕半路上凍死了,那可就麻煩了。
干脆把自己身上這件袍子脫給白年糕吧?反正自己也不冷了。
這么想著,他的腦袋便是微微動了動,同時不經(jīng)意蹭過黎池的下巴,準備有所動作。
“別動?!崩璩夭煊X到身側之人的想法,左手維系著靈力,另一只手便直接覆上顧意的腦袋,將他死死按住?!翱爝^去了?!?p> 經(jīng)黎池這么一說,顧意這才意識到他們這艘木船已經(jīng)進入了那層層的毒枝包圍中,當下便僵住了身子,不敢動上半分。他知道這毒液的毒性有多強烈,僅是沾染上半滴,就足以灼穿他的皮肉。
之前為了弄出這個洞,他付出了多少代價,顧意此時此刻仍是記得清清楚楚。清楚到他只要一想起當時的情景,就會膽戰(zhàn)心驚。
一盞茶的時間過得十分緩慢,黎池雖然全身發(fā)冷,但他額頭卻是冒出了汗水,并順著削瘦的臉頰流向下巴,接著便滴進了顧意的發(fā)心之中。
顧意本來僵著身子,忽而覺著腦袋頂微微一癢,當下便有些不知所以然。也許是腦袋間的癢意牽動了鼻子,他覺得鼻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爬動著,一股熱氣便要從鼻子里噴涌而出。
“啊——啾!”一陣聲大如雷的哈欠聲從顧意的口中冒了出來,霎時惹得他眼角有些微紅的濕意,顯得整個人就像是剛從釀好的酒水中撈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