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二水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摸著半邊腫脹的臉，吐了口嘴里的血水，罵道：“真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得志貓兒雄過虎，落毛鳳凰不如雞’，老子在發(fā)達的時候，你們連看門狗都不如，現(xiàn)在狗模狗樣的瞧不起人，總有一天我讓你們連狗都做不成！”
那兩個烏鴉兵并沒有聽到他的話，不然的話，在遍體鱗傷的基礎(chǔ)上又是一頓毒打，所以于二水將罵人的聲音調(diào)整到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程度。
于二水又去縣政府里鬧騰了一回，結(jié)果看門的連縣政府的大門都不讓他進，這下于二水徹底寒了心。
在熱辣辣的太陽下，他蹲在街頭的污水溝旁發(fā)了好一會兒呆，他實在想不明白現(xiàn)在的人為什么都這么現(xiàn)實，在你輝煌的時候，個個和你稱兄道弟，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當你落魄的時候，狗日的一個個翻臉不認人，生怕你身上的霉氣傳染給他們。
通過這件事，于二水知道‘人心’是這個世間上最難捉摸的東西。
折騰了這么久除了什么也沒折騰出來外，還平白無故地填了一肚子怨氣，一般的人如果氣飽了就沒有吃飯的念頭，但是于二水不同，越生氣他就越想吃東西。
所以他買了兩個燒餅，看到某個墻角處有幾卷破席子，他就踱步過去，坐在席子上，努力地填喂肚子。
正當他為自己的境遇感到悲哀時，就見對面走來兩個衣衫襤褸，手提竹仗，渾身散發(fā)著酸臭味的乞丐。
于二水仍舊在低著頭津津有味地品嘗著他手里的燒餅，平時他最討厭這種街邊小食，除了做工粗糙，還極不為生。
說來也怪，今天的這兩個燒餅竟然比一桌山珍海味都讓他滿意。
正當他考慮接下來該干什么時，卻莫名其妙地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剛吃下的燒餅差點一股腦全吐出來。
于二水正在尋思著“哪來的狗日的酸臭味，這么嗆人”，就見面前有兩根竹仗‘篤篤’地敲擊著青石板，于二水這才抬頭，就看見了兩個臟兮兮的乞丐。
兩個乞丐，一胖一瘦，一老一少，一高一矮。
無論從那個方面相比，他們二人都有著顯著的區(qū)別。
于二水覺得這兩個人能在一起很可笑，他差點就笑了出來。
“這是我們的地盤，你知道嗎？”
那個胖乞丐見于二水仍舊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破席子上，忍不住當先開口。
這回于二水真的笑了出來。
“這里有寫你們的名字嗎？你憑什么說這里是你的地盤？”
胖乞丐見他有耍賴的嫌疑，道：“我們在這里已經(jīng)盤踞了兩年了，這里基本上就是我們的家了，你這樣死皮賴臉的待著不走，你不怕讓人笑話嗎？”
于二水覺得胖乞丐的話簡直讓他笑掉大牙。
他非但待著不走，反而橫身一躺，準備美美的睡上一覺。
這個地方陽光曬不著，風(fēng)吹不到，雨淋不著，確實是個好地方。
那個胖乞丐苦笑了一聲，道：“天底下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無賴，竟然和乞丐搶地盤！”
那個瘦一點的乞丐一直無動于衷，此時見胖乞丐對躺在地上的于二水束手無策，于是張開黑洞洞的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比劃了幾個手勢。
這個瘦乞丐原來是個啞巴。
胖乞丐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們再找別的地方吧”
瘦乞丐搖了搖頭，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表示咽不下這口氣，然后他突然發(fā)了瘋般地對躺在地上即將進入夢鄉(xiāng)的于二水展開攻擊。
別看瘦乞丐瘦的跟竹竿似的，但其拳頭極有力量，幾拳就把于二水揍得暈頭轉(zhuǎn)向分不清爹媽。
由于這幾天身體和心里極度疲累，在瘦乞丐打出第十拳的時候，于二水竟然昏迷不醒了。
瘦乞丐慌亂地停下了手腳，眼神茫然地向胖乞丐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說不小心打死了，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胖乞丐一邊埋怨瘦乞丐出手太重，一邊四下里觀察，見前后左右沒有人，壓低聲音道：“沒事，背到野地里埋了算了”
胖乞丐背起昏迷不醒的于二水進入了一條平時很少有人走的巷子，然后七拐八拐轉(zhuǎn)了幾個彎就到了一片荒草叢生的墳地。
胖乞丐將于二水扔在地上，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自言自語地道：“真他么的沉！”
看著眼前又冒出來的幾座新墳，胖乞丐嘆了口氣道：“我明明記得昨天還沒有，今天就突然增加了幾座墳，哎……”，然后他看了一眼腳下的于二水，又道：“本來想挖個坑把你埋了，可是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墳場地皮緊張，你就將就一下吧”
瘦乞丐將于二水的身體推到了荒草了，然后和胖乞丐在各個墳頭尋找能夠吃喝的東西。
找了半天，就找到兩個饃和半瓶酒。
瘦乞丐滿臉沮喪地用手比劃著，意思是說死的都是些窮光蛋，連正經(jīng)祭奠的東西都沒有。
胖乞丐沒有說什么，吃了一口饃喝了一口酒，抬眼看看日色，眼神里的表情復(fù)雜。
正當他倆準備離開這片墳場時，突聽荒草里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
“狗日的，打死人就想溜，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聽到這樣的聲音，胖乞丐和瘦乞丐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冷顫。
瘦乞丐膽子比較小，藏在了胖乞丐的身后。
胖乞丐咽了口唾沫，心里在想：“今天難道撞鬼了？”
這時恰好有一陣風(fēng)吹過，荒草像浪濤一樣涌動，一時仿佛隱藏著萬千魔鬼。
他二人慢慢地靠近了那叢荒草，仔細地扒拉了大半天，就看見一個人橫躺在那里，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在盯著他們看。
胖乞丐后退了一步，道：“你到底是死是活？”
于二水扯開嗓子罵道：“操，打完人就想溜，這世間還有沒有王法？”
胖乞丐和瘦乞丐見他沒死，總算松了一口氣。
胖乞丐主動過去將他扶起來，道：“我們也不是有意的，原本只是想揍你一頓，誰曾想你那么不抗揍……”
見于二水臉色有異，胖乞丐及時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