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wèi)林立的宣室中,射聲校尉陳湯和毛延壽的父親毛峰各自執(zhí)笏,氣氛劍拔弩張。
漢元帝跪坐案前,以手支頤,按著太陽穴,皺著眉頭。
陳湯慷慨激昂地說:“如今匈奴諸部各自為政,正是逐一擊破的大好時機(jī)!郅支單于既然大膽宣戰(zhàn),陛下不妨就拿它開刀吧!”
漢元帝閉上眼睛,長抒了一口氣:“毛卿,你怎么看?”
毛峰上前一步,稟奏道:“可,也不可?!?p> 陳湯冷笑一聲:“這個時候毛大人怎么還打起了機(jī)鋒?!?p> 毛峰陳詞道:“匈奴經(jīng)過五單于爭立雖然幾近分裂,然而人數(shù)最多的一支呼韓邪部始終對大漢態(tài)度曖昧,如今宣戰(zhàn)的郅支單于則最有戰(zhàn)力?!彼ゎ^看著陳湯,“倘若我等步步緊逼,恐怕他二部聯(lián)合殊死一搏。屆時,上谷、玉門腹背受敵,勝負(fù)之?dāng)?shù),猶未可知?!?p> 陳湯不屑地說:“哼,本將軍既然能打敗匈奴一次,就能打敗他們第二次。毛大人,多慮了吧?”
毛峰毫不退讓,爭辯道:“非也,陳將軍雖然戰(zhàn)勝,可損失慘重,連年征兵不斷,民間已有怨聲。一旦拖入持久之戰(zhàn),只怕國內(nèi)民怨沸騰,戰(zhàn)力不濟(jì)?!?p> 陳湯轉(zhuǎn)身靠近毛峰,瞇起眼睛,逼問道:“那么毛大人的意思,是要陛下直接認(rèn)輸?”
毛峰搖了搖頭:“非也?!?p> 毛峰說罷對陳湯嘲諷一笑,隨即轉(zhuǎn)身面對漢元帝,執(zhí)笏行禮。
毛峰分析道:“自古以來,遠(yuǎn)交近攻。只要我們放出風(fēng)聲,若呼韓邪有心借大漢之手除去郅支單于,自然會主動求和。而我們在確保不會遭受兩面夾擊,打敗郅支單于之后,就有全部能力對付呼韓邪?!闭f著,他轉(zhuǎn)向陳湯,“不知這是否符合陳將軍逐一擊破之策?”
陳湯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毛峰,然后轉(zhuǎn)向漢元帝,躬身抱拳道:“一切,任憑陛下裁決?!?p> 漢元帝微微抬起頭:“那就依毛卿的意思辦吧。”
陳湯橫了毛峰一眼,臉上寫滿了不悅。
毛峰老神在在地扭頭看天,假裝不在意。
陳湯和毛峰走后,漢元帝帶著身邊的小太監(jiān)到御花園閑逛。
小李子躬身提醒道:“陛下,三更了?!?p> 漢元帝擺擺手:“唉,頭疼欲裂,難以安眠啊?!?p> 小李子溫聲道:“陛下可要保重龍體?!?p> 漢元帝面露戚容,嘆息道:“唉,自從愛妃仙逝,這后宮之中再無人可替朕分憂……”
小李子小心翼翼地問:“要不奴才這就給陛下去后宮找一個絕色佳麗給陛下配種?”
漢元帝剛想答應(yīng),卻是拍案而起:“大膽,你還真把朕當(dāng)成公豬了?”
小李子跪伏在地,磕頭如搗蒜:“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昨晚值守到半夜,沒能休息好,有些神思恍惚,方才記起陛下曾經(jīng)說過的話,因而一時口誤,懇請陛下責(zé)罰。”
漢元帝剛想說些什么,一陣琵琶聲傳來,斷斷續(xù)續(xù),不甚熟練,甚至還出現(xiàn)了些許錯音。
漢元帝驚詫出聲:“這是……”
小太監(jiān)道:“這肯定是哪個沒眼力價的宮女?dāng)_人清夢,奴才這就差人去看看。”
漢元帝往聲音響起的方向急走了兩步,詫然道:“不,這聲音……難道……是愛妃……”
漢元帝循聲而去。等走到橋上時,望見了王昭君彈琵琶的背影。
王昭君正坐在湖畔彈著琵琶,一聲凄厲的哀鳴倏忽傳來。
王昭君猛然抬頭,發(fā)現(xiàn)湖邊落下來一只折足的大雁。
她驚詫出聲:“??!這……”
王昭君小跑到湖邊,查看大雁的傷勢,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替大雁裹好了受傷的腳,然后用雙手捧著水喂食大雁。
這只大雁似是頗有些靈性,朝她微微點頭致謝。
王昭君感嘆道:“你從草原回來,不知道,有沒有見過哥哥……可惜這遙遙萬里,只怕,你是回不去了……”
漢元帝走近幾步,看到了月光下王昭君的面容。
漢元帝感嘆道:“月宮仙子,不過爾爾……”
毛延壽從橋下的樹后走出,看了看王昭君,又看了看漢元帝癡癡的眼神。
毛延壽苦笑著喃喃自語道:“錯彈琵琶,斷雁西風(fēng)……環(huán)環(huán)相扣,步步為營,果然心思細(xì)膩……”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后宮女子,看來,終究沒人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