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步都回頭,山是故人眸
葉之琛伸手將她摟進(jìn)他的胸膛。
她就在這個男人的心臟處,嗚嗚嗚哭得毫無章法,淚浸濕了她的眼,也濕了他的衫。
他的氣息是如此清冽而熟悉,叫唐末帆日后想起時,才恍然原來這就是安全感的味道。以后每每想起這個他對她講“哭一場會好許多”的凌晨,每每想起她伏在他心臟處閉眼流淚而他輕輕拍她的背的感覺,唐末帆就會明白,為何她的記憶之中,這個叫葉之琛的男人這么多年來仿佛都是同一個面貌,同一個表情,同一個熟悉的味道。
因為其實,他是從一開始,就對她溫柔到了底;以至于今后的數(shù)十年,他都再也沒有變過。
一夜好夢。
唐末帆做了一個夢,當(dāng)真是好夢,任何女孩都會做這樣的好夢。
額,女孩的夢我不了解,男孩的夢我倒是懂九分。一個男人的好夢,無非是夢見所喜之人,與之相知,相識,相戀。再者之后,就是與子同手,與子攜老,最后便是咳咳,春夢,一夜激情了。
……扯遠(yuǎn)了扯遠(yuǎn)了,我們回歸正題。
夢里綠草茵茵,花數(shù)落瓣,她身穿白紗蒙容,手挽一捧白玫瑰,甚至連這皙白的婚紗都要拖著一個精致的長尾。而一個溫柔的男人,正站在花瓣地的前方,隔著這一層純白頭紗,伸手對她相邀,唇角微翹,對她講道:“你這么慢,我只能吃虧一點點,等等你?!?p> 唐末帆從夢境之中忽然醒了過來。
只覺得動人心弦。
有一句醒世恒言是這樣說的:真正知你冷暖的人,不過是你的終生伴侶,你的丈夫。
猶如大夢一場,其實每個夢都是一場好戲,只是夢醒戲落,沒人記得終究是一場空。夢里時常會遇到她,只是面容朦朦朧朧總看不清,我努力想看清他的臉,卻總是夢醒,后來長大了才明白為什么看不清,如果看清怕是這輩子都不想醒了。他就是我夢里的男孩子,就像一場大夢,我一轉(zhuǎn)頭他就不見了,好像從未來過一樣。
唐末帆如今終于夢醒,她翻身下床,走向浴室。她要洗干凈昨日的淚痕,以及前程的拖累。
水流嘩嘩,唐末帆仰起頭,眼里,身體里都是水,她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忽聽得耳邊傳來一聲華麗的調(diào)笑,“睡醒重生的感覺怎么樣?”
她睜眼。
霧氣氤氳下,葉之琛葉之琛一身黑色襯衫,黑色長褲,鋒利、不親近,分明是性情偏冷的氣質(zhì),一個低眉的眼神,卻硬生生為她溫柔了今天。
唐末帆笑了,指了指自己,“昨天哭得太久了,弄得滿臉都是淚痕,好不自然,所以今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讓自己干凈起來。”
他笑了,頗有笑味,“梨花一枝春帶雨,哭起來也是個美人啊。”
她不爭氣地臉紅,潑了他一捧水,“你……你說什么啊?我聽不見、聽不見。”
他傾身,卻不靠近,只以聲音誘惑,“不需要我?guī)兔γ矗俊?p> 唐末帆終于放棄般地嘆了口氣,接下他的調(diào)情,抱腿屈膝看著他笑,“如果,葉先生你愿意的話?!?p> 葉之琛笑起來,彎下腰,任憑一池春水浸濕了他的黑色襯衫的袖口,他攔腰一環(huán),穩(wěn)穩(wěn)地從池中將她抱起。
“對不起?!?p> 她忽然這樣對他說。
“我毀了你一整個晚上?!?p> 葉之琛單手為她覆上浴巾,將她整個人置身于懷中,他的聲音比動作更平靜、更溫柔:“我說過了,我權(quán)當(dāng)你是覺悟高、被電影感動了,其他的,我什么都沒看見。”
唐末帆微微起唇,想對他再說什么,卻只覺得唇與唇之間相碰了。
分久之后,聽得他溫溫和和地傳來一句話,“如果你非要更我算清楚的話,你毀掉我的,豈止是一晚上?!?p> 唐末帆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他是對的,
她的抱歉,誰的傷。亦是這葉之琛。
抱歉是一種狠,他的存在無非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和她,他成全了她一個好結(jié)局的故事而在這經(jīng)過中,她對他又是何其的殘忍。
這座別墅皆由中央空調(diào)控制,室內(nèi)溫度四季恒溫,但在熱水中泡了太久,唐末帆被葉之琛抱出浴室時仍是感到了冷。他感到懷中的人向自己縮了縮,知道她在冷,于是便把她放在床上,拿來柔軟的被子將她全身裹住。又起身拿來干凈的浴巾,覆上她,手勢溫柔,一點一點擦干她的頭發(fā),還有身體,還有四肢。然后為她穿上衣服,一件一件,先是內(nèi)衣,再是棉衫,最后套上保暖的睡衣。他好似將她視為易碎品,雖然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有意義。
很多日子以后的唐末帆,在商業(yè)采訪時無意間與CYB年輕的最高執(zhí)行人有機會再次對視,那個時候,他以離她千里之外,距離是她接觸不到的遠(yuǎn),那時的唐末帆會一次又一次想起這個夜晚,想起這個名叫葉之琛的男人,單膝跪地為自己擦拭發(fā)絲水滴的動作是何其地溫柔。夜風(fēng)好冷,回憶似暴雨般鋪天蓋地傾瀉。
抬頭回望,溫柔過往溢滿了雙目,叫她記得他曾是怎樣毫無指望地愛過她。
多可惜,在他溫柔山河溫柔你的時候,她卻沒來得及,珍惜眼前人。
“下次不會了,”唐末帆忽然開口,對他講的,“請你相信我一次?!?p> “在說這些之前,”他像是并不在意,端來一杯溫?zé)岬呐D?,塞進(jìn)她手里,“先把它喝了,折騰了一晚上,到現(xiàn)在都沒吃過東西,你的胃受不了?!?p> 唐末帆捧著牛奶杯,沒有動,只固執(zhí)地向他坦白,“葉之琛,有些話,現(xiàn)在我不說,也許今后都會是你我之間的一個結(jié)。所以,不管你有沒有興趣聽,我都要告訴你。”
她低著頭,沒有抬眼去看他是怎樣的一個表情,怎樣的一個面貌,怎樣的一種態(tài)度,像是好不容易積攢了好久的勇氣,下定決心一定要說下去,否則,就再也沒有再說一次的勇氣了。
“老實對你說吧,我一直認(rèn)為,某種程度上來講,我唐末帆已經(jīng)不是一個干凈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