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相救
彼時,林將與正靠在床頭發(fā)呆,微微垂目看著腿上蓋著半截的錦被?;蛟S連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竟然能如此輕易的回到房中。原本自己準備的那些長篇托詞竟一句都沒有用上,這當真是有些掃興。
與此同時房間內(nèi),風亓澈坐在矮榻上,身前有一處炭火盆,只見小人兒雙手向前伸去,映著火光取暖。
“你當真信我?”身側(cè)林將與開口,語氣淡淡,卻又有些試探。
聞言,坐在炭火盆前的少女輕嗤一聲,繼而側(cè)過臉來,跳動的火舌竄的很高,在少女的下顎處明明滅滅的閃著火光,讓人看著總有那火要燃上她臉頰的錯覺。那人身影未動,此時她依舊著戎裝,束高發(fā),眉目清冽,神色如刀。
這么一看,坐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到像個橫槍策馬的少年將軍,真的很難讓人相信她竟是個只有十來歲的小丫頭。
“我信你?!绷粝氯齻€字后,轉(zhuǎn)過來的臉一瞬間便又轉(zhuǎn)了回去。
“阿澈?!绷謱⑴c喚了一句。
風亓澈垂著頭瞥目看向自己,頭微微擺動這一次沒有轉(zhuǎn)過來。她未開口,似是在等著林將與繼續(xù)說下去。
可林將與卻沒再繼續(xù)說下去,房內(nèi)一夕間便靜默下來。
良久,林將與暗自舒了口氣,方緩緩道:“若我當真如他們所言是個十惡不赦之人,你會不會殺了我?”
“我會?!闭l曾想對方當即脫口而出一句。
不知怎的,林將與有些落寞。適才抬起一半的頭頃刻間又垂下了。
那邊風亓澈扶膝起身,來到林將與面前,忽而彎腰俯身,又笑著說,“我不會的殺你的,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此話一出,林將與驟然抬眸,看著少女臉上甜甜的笑,他有些恍惚,張開嘴想說什么,可半天也沒再吐出半個字來。
風亓澈沒太在意林將與這般猶豫的舉動,她只側(cè)目看了看窗牖,復(fù)又坐在床沿處,自顧自垂目從懷中取出一塊銅質(zhì)的令牌來。一把將其塞進林將與懷中,繼而整個身子傾壓下來,低聲道:“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嗎?”
林將與微怔,面對著少女突如其來的靠近,心臟砰砰直跳。他看著她,什么也沒說只眨了眨眼。
“明日我便要去尋疆了。你且記住,若子夜過后還未見我回來,便要拿著這塊令牌去找鎮(zhèn)北將統(tǒng)領(lǐng)汪閔,就說風家軍有難,要他速速調(diào)兵前去北疆十二部支援?!?p> “為什么?”林將與登時眉頭一皺,大惑不解的問一句。
“你不必多問,府中西南角有個狗洞,到時候你就從那里鉆出去,然后一路向南便會找到汪閔的住處。到時候,只要拿出令牌他就會相信你所說的話。如今我救了你一命,你也定要幫我一次?!憋L亓澈的聲音一低再低,但語氣卻是焦急萬分,她眸中盡是驚恐之意。
就在此時,忽而有人敲門。
頃刻間,只見小人兒如驚弓之鳥一般,身體陡然一顫,一把扯起自己的衣角將令牌藏在下面。復(fù)又佯裝無事的開口道:“進來?!?p> 有人推門而入,是一添炭的小廝。
林將與當真是云里霧里,他不知道風亓澈到底為什么這么做,但他知道這絕對是個不祥之兆。
翌日,難得的大好晴天。
風亓澈笑著翻身上馬,與趙左使并轡而行。
林將與整整在床上躺了一日,去未曾闔過眼,他只呆呆的望著屋頂,從未覺得一天如此難挨過。
終于,子夜的梆子聲響起??杀藭r,風亓澈的閨房中卻空無一人。
第二日,午時方過。東院忽而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繼而是嘈雜的人聲,又有鐵器碰撞的聲音。
此時林將與正立在廳中,廳門處巨大的簾蓋被陡然揮起,帶著沉重的風雪氣,映入眼簾的是汪閔身背一人莽撞闖入。
“快!到內(nèi)房中去?!鄙砗蠊苁孪蚯耙徊?,指著房門急吼一句。
林將與連忙閃身讓道,汪閔背著人,腳下的步子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在路過自己的時候,林將與清楚的看到了汪閔背上那人,周身銀甲已然被盡數(shù)劃破,刀傷箭傷無一不有,傷口處血水直流。又見其發(fā)絲散亂,頭頂污泥,鮮血染面,嘴唇紫青,儼然一副死人模樣,這人不是風亓澈又會是誰。
汪閔身以入內(nèi),將風亓澈放于床上。林將與不覺向前移了兩步,面容凝重。
“軍醫(yī)呢?怎么還不來?”安頓好風亓澈后,汪閔雷聲震耳。
下一瞬便有一陣年邁的聲音自院中響起,急聲嚷著,“我在,我在。”
緊接著只見一位長須老者背著藥箱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沒有半刻喘息,軍醫(yī)立刻入內(nèi)檢查傷勢。汪閔囑咐了幾句,便從房中退了出來,之后房內(nèi)除了軍醫(yī)便只有女子出入。
林將與還站在原地,看著一開一合的房門啞然無聲。身后汪閔尋了個椅子坐下,隨手掃去袖上的積雪,又看了林將與一眼,當即便道:“誒!好小子,你怎么在這兒?”
此話一出,只見林將與身子一僵,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對上汪閔的眸子,復(fù)又一臉緊張的掃視著周圍的人。
汪閔似是也察覺到了林將與的緊張,瞥目看向身旁,便明白過來。忙續(xù)上笑意,道:“三小姐救下你的時候我見過你,當時像半個死人似是,沒想到如今都可以行走如常了?!?p> 林將與干笑了兩聲作為附和,二人便沒在多言。
后來的半日里,侍女一個接一個的端著水盆進去,又一個接一個的端著血盆出來。房間內(nèi)仍是雜亂不堪的人聲,房間外卻是靜默一片。
臨近傍晚十分,有侍女拿著件軟甲自房內(nèi)出,隨手擱在一旁。林將與看見那軟甲已然是殘破不堪,上方堅硬的地方早已被盡數(shù)捅爛了,其間還有片片猩紅的血跡。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竟然會對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下此毒手。
就在此時,房門一開,軍醫(yī)沉步走出。
轉(zhuǎn)瞬側(cè)目,林將與見軍醫(yī)本就年邁的臉上此時寫滿了疲倦,白日里的一身青衣也早已染滿了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