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將與的娓娓道來牽扯出了風亓澈的一段過往,也勾起了言潯的回憶。
彼時,只見小皇帝原本還憑欄而椅的身子頓時向前一傾,眸中多了些許的不可思議,怔怔的發(fā)問:“是你!你是……”她想開口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卻滯澀了。
林將與未再答話,只是闔目點了點頭。
再看對面的帝王,下一瞬身子重重的跌回到欄桿上,垂眸間似有千重思緒……
天色漸暗,永安殿中起了燈。
十五與秉柊并肩坐在廊檐處的石階之上。頭頂一盞宮燈泛著橙光,燈下映起兩道暗色的影子,順著影子向前是兩個靜坐的人。
十五照例手中捧著一定攢盒,低頭看了看卻也未曾打開。
“你一直捧著這盒子做什么?”身旁秉柊開口發(fā)問。
十五聞言,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繼而一本正經的回答道:“這是給皇上準備的玫瑰酥,往常到了酉時皇上都會吃些小食的。不過,今日皇上沒回來,十五便準備好,在這兒等她?!?p> 秉柊一聽,不禁有些發(fā)笑。心下想著:讓十五這個貪吃鬼奉食,豈不是等同于讓耗子管糧倉嘛!
“那你想不想吃這里面的東西呀?”秉柊用下巴指了指攢盒,引誘著問道。
此話一出,見十五先是一頓,復又低頭看了看攢盒,似有垂涎之意。不過下一瞬,見胖墩墩的臉蛋頃刻間晃動起肥肉來,“不!這是給皇上吃的,十五不能吃?!币婚_口,更是連聲否認。
秉柊頷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卻還不忘自懷中掏出一塊油紙包來遞上前去。一開口,語調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愛,連聲道:“罷了!罷了!我也不拿你尋開心了,這個給你吃。”
十五看著油紙包,先是有些猶疑,眨了眨眼,又嘟起嘴來說,“皇上說了,不讓十五再吃秉柊哥哥送的小食了。”
“為什么?皇上怕我下毒不成?”
十五聞言,又忙搖頭。不過自始至終都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油紙包,口水咽了又咽。
秉柊自是看出了那孩子滿眼的期盼,卻不得不生生被壓制。唇際一勾,繼而低下頭去,自顧自的將油紙包拆開,見里面不大不小躺著幾塊拍花糕,模樣實在白嫩可口。
隨手拿起一塊,還故意在十五眼前晃了晃。秉柊佯裝得意的放在口中,見十五吞口水的聲音又大了些。
“好吃嗎?”彼時見圓滾滾抬頭看著自己,又或許說是看著自己口中的拍花糕,目光專注甚至有些對眼。
“那是自然,要不你也嘗一塊。”秉柊口中嚼著糕點,話音有些含糊不清,不過拿起一塊,遞過來的手卻是那么清晰。
十五有些心動了,盯著面前的糕點看了又看。良久,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復又對著秉柊道:“我就吃一塊,你可千萬別告訴皇上。”
對方笑而不語,只輕輕點了點頭。
十五當即喜笑顏開,舔著嘴唇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意欲接糕。
誰曾想就在此時,言潯的聲音忽而自遠處響起。“十五,你干嘛呢?”
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十五心驚肉跳,小肉山陡然一震,嚇得扶了扶帽子,登時站起身來,擺著手解釋道:“皇上,十五沒吃,十五這次真的沒吃?!?p> 遠處言潯也顧不上十五的解釋,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來,一把拉起圓滾滾就往身后藏。面上更是少有的威嚴警覺,對秉柊道:“你要給他吃什么?”
秉柊一見皇上來了,也不敢再造次。忙收回了手,捧著油紙包送到言潯面前說,“拍花糕?!?p> 言潯背在身后的手緊緊的拉著十五,眸色依舊冷冷的看向秉柊,抿了抿唇,復又回身對林將與道:“宮中禁地不可夾帶私物,這個相國應該是知道的吧?”
此話一出,林將與還未開口,身旁秉柊卻已是附身跪地,請罪道:“屬下初入宮廷,不知宮內規(guī)矩,還望陛下恕罪。”
見其如此迅速的認錯,言潯臉上的冷漠也稍稍松動了些。偷偷瞧了林將與一眼,便松開十五的手,撇過頭去?!澳慵戎e便去殿外面給朕跪一個時辰?!?p> 不過,一開口依舊是冷言冷語。身后十五手中還提著攢盒,一聽這話竟下意識的抬手扯了言潯一把。
身前人一見,回眸間有些驚訝。
秉柊還跪在原地,猛一抬眸看向的不是言潯,卻是林將與。見那人負手靜立,看著眼前的一切仍舊是面色不改,對上秉柊的目光只微微點頭示意。
對方一見也并未有怨,口中道了一聲“遵旨!”后便朝著殿外走去……
其實方才的故事林將與只講了一半,那一半是有言潯的故事,還有一半則是兩個少年結伴反抗命運的故事。
林將與說自己從未殺過人,對面少年才稍稍安下心來。
頷首嘆了口氣,似是下在定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等到再次抬起頭時,眸中已然又恢復了最開始的坦誠,再一次擁起林將與的肩,“走!喝粥去。”
這一次林將與終于卸下了心防,垂首淺笑繼而將手勾起,搭在少年肩上。
其實說起來,二人年歲應該差不太多,此時勾肩搭背一同走在著寂寥無人的大道上,竟會有別樣的風發(fā)意氣。
北地不知不覺間又起了風,二人迎著瑟瑟的冷風前行。
“那你叫什么名字?”耳邊林將與的聲音夾著風聲忽而響起。
身側少年聞言,咧著嘴轉過頭去,回道:“秉柊?!?p> 至于后來的事,言潯回到帝京后也有所耳聞。
林將與隱姓埋名后參了軍,在軍中立下赫赫戰(zhàn)功,做了北疆統(tǒng)領。與此同時,他還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籠絡百姓,收服人心。征召了大批軍隊,又自邊疆揭竿而起,誓要與言氏為敵,推翻其統(tǒng)治。
如此一來,七年蟄伏,一朝班師,林將與卷土重來。可誰又能知道,當年的風家三小姐,竟會是如今的北祁帝王。
她是仇人,也是故人。
此時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卻始終避開自己的目光看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