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紙花移開,風亓絮忙湊近了瞧,定睛一看見花桿竟是空心。借著身旁燈籠的暗光,還能依稀看見里面有一卷更小的紙,此刻隨著馬車的顛簸在花桿中左右晃動。
這紙卷藏的如此隱蔽,不覺讓風亓絮更加好奇不已。繼而反手將紙卷自花桿中倒出,攤在掌心處。
手提紙卷,二指夾起一頭,另一只手撫紙緩緩滾下。
燈火仍在余光中一閃一閃的跳動,清瑩的眼眸此刻正聚斂精光,將紙抻平,見素箋之上工整雋永的字跡,一一入眼。
上方寫道:花月不醉人,唯爾銷魂。
如此露骨的言辭,驚的風亓絮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耳垂處一片紅意驟起,緊接著仿佛一叢火苗遇風而漲,轉(zhuǎn)瞬間便染紅了雙頰?!盎饎荨变佁炻?,緊接著又延著玉頸順勢下落。
風亓絮仍舊撐著紙,眸色定定,落在那字跡的末端。不覺間,貝齒輕咬下唇,她似有羞臊,又莫名覺得很甜。
因為那字跡……她認得。
在言潯留宿長樂宮中的那些長夜里,風亓絮曾不止一次的見過這樣工整的字跡,她也曾不止一次的假裝無事般拿起奏折,纖指一一撫過折面上那個雋永的名字。
“宋大人?!焙龆?,車外侍衛(wèi)的聲音響了起來。
此言一出,車輪聲又停,見車內(nèi)風亓絮身形一顫,手中的素箋頃刻間便脫手而落。
“微臣魯莽,閑游到此,不知天家要路過此處。不想竟沖撞了皇后娘娘的鳳駕,還望皇后娘娘恕罪?!避囃馑纬赖穆曇粜煨祉懫?。
車內(nèi)風亓絮忙不迭的附身去拾那素箋。有一只小鹿在亂撞心房,此刻的皇后娘娘當真是手忙腳亂,慌張不已。
曳著裙擺坐回到位置上,頰邊紅意仍未褪去。努力平復心緒,掌心力道一緊將素箋握在手中。
“嗯……不妨事,退下吧?!币婚_口,風亓絮的聲音略有斷斷,不過好在穩(wěn)住了。
“謝皇后娘娘,微臣恭送皇后娘娘?!迸c風亓絮相反,車外男聲倒很是平靜。
話音落下,頓了頓,馬蹄聲再響,車身忽動。
風亓絮知道自己同他又要錯過了,垂眸攤開掌心,看了看那張被自己揉著發(fā)皺的素箋。
下一瞬,見安車的木窗被緩緩推開了一個小縫。車中風亓絮半擰著身探目向外窺視,眸中一道青衫一閃即逝。
只看了半眼,復又合上木窗。風亓絮的面色有些許低落,再次抻平素箋?,擁ǘǎ粗戏降淖舟E,腦海中恍然間想起了方才自己同風啟幕的對話。一夕間,見那平日里都是分寸得體,心事澄明的人兒,此時竟會有一絲動搖。
風亓絮想了想,竟覺得有些可笑,下一瞬見小皇后垂眸自笑,笑意略帶自嘲,無力的搖了搖頭,嘆道:“唉!方才還在那里頭頭是道的說別人,現(xiàn)在輪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就……”
她沒在繼續(xù)說下去,頰上紅意退了些許,卻又生了些許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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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
天際一輪皓月當空,月下朱門輕啟。有身影緩緩前行,不知是不是因為提著東西的緣故而變得小心翼翼。
“二少爺,你這是跑哪兒去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小廝走上前來迎風啟幕。見那人手中捧著花盆,不覺間眉頭一皺,復又笑著開口道:“怎么還端了盆花回來?你該不會是去碧芳庭參加插花比賽了吧?”
沒想到會被一語道破,此話一出見風啟幕登時便是一愣,緊接著又停住了身,一臉緊張的看著小廝。
小廝見那人忽而嚴肅起來,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便立刻收起了笑意,換了服口吻問:“公子……這花是哪兒得來的?”
這么一問,風啟幕便知小廝方才是打趣之言,便當即恢復神色,雙手捧著“綠肥紅瘦”,仍是小心翼翼的朝著臥房走,與此同時口中只敷衍的回道:“一個友人送的?!?p> 依舊是白日里對風亓絮的回答。
“這花……”待到映上燈火看清了“綠肥紅瘦”,小廝面上的神情立刻變得同碧芳庭中的看客一模一樣,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恐,古怪非常,一言難盡。
“這花放在我臥房中正好?!憋L啟幕見小廝面露難色,便又岔開話題。
小廝聞言,“哦?!绷艘宦暠阌ソ踊ㄅ?。
不想,風啟幕將手一移,竟然搶先一步避開了小廝準備接過花盆的手。
對面人見此,手中動作一頓。繼而抬頭,一臉疑惑的看向自己。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或許連風啟幕自己都沒有想到,看著小廝尷尬舉起的手半懸在空中。小古板也稍稍的遲疑了一下,緊接著又緊忙咳嗦一聲,試圖化解尷尬。
“嗯,不必了!我自己拿進房中就好了?!?p> 小廝仍有遲疑,垂下手去站在原地。就這樣目送著風啟幕走進臥房,下一瞬見那人抬手搔了搔頭,面容奇怪的嘟囔著,“二少爺今天怎么有點兒不對勁呀?”
與此同時,風啟幕捧著花盆進了臥房。緩緩的將其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一雙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面前的“綠肥紅瘦”,良久,忽而伸出一根手指來,在那花葉上輕輕一打。見綠葉向下一傾,復又迅速彈起,繼而葉顫靈動。
桌前人看著花葉顫動,不覺間眉宇一舒,挽起一抹甜笑……
――
瑤芳佳節(jié),花重千錦。
往來探花客中一抹桃影翩然而行,賞花尋樂,快哉快哉!
眼下言潯手中又多了些小食,一面吃,一面閑逛。
忽而,見明眸一轉(zhuǎn),瞥見道旁一個賣玉器的小攤??谥旋堩毸诌€未咽下,便見纖影轉(zhuǎn)身,桃裙當即朝著小攤移去。
來至攤前,垂眸一掃,上面擺放些不少玉器。有玉佩,玉石,玉鐲,玉印……
將口中龍須酥咽下,隨手拿起臺上的一塊玉佩,“這個多少錢?”
商販是個賊眉鼠眼的布衣,此刻正抄手站著,見言潯前來問價,先是自上而下的將其打量一番,復又道:“一兩?!?